「早安——玛丽亚!」
当玛丽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面前是一个有着凌乱黑发的少女,她眨了眨眼睛,从刚刚弟弟死去的恶梦中清醒过来,接着看向少女所在的位置。
她环视周遭,她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几天,但一切还是有些不熟悉。在修道院的住宿区,双人上下舖就佔了一半的空间,地板是用石头铺成的,赤脚踩在上面让玛丽亚打了个冷颤。
「玛丽亚玛丽亚,我在跟你讲话,你有在听吗?」少女提高音量,好像不这么做就会爆炸似的。
「有。」玛丽亚抬起头:「椋小姐。」
少女很兴奋的跳上跳下,玛丽亚很担心整栋楼会垮掉:「直接叫我椋!拜託你!我来这边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终于有个室友了!」
「话说??『椋』是一种鸟类。」玛丽亚站起身,接着来到放置在床头柜的镜子前:「有深色,带有金属光泽的羽毛,在这片土地上本该不存在的,可是三百年前的战争改变气候,导致椋鸟变成了这里首都那常见的物种。」
她看着对方听的一愣一愣的样子,而且玛丽亚有种衝动想要帮椋的修女服弄好衣领,她压下行动慾望,希望自己这样炫耀知识的行为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
「玛丽亚好厉害啊!我应该早点和你开始聊天的!」椋的眼神看起来闪闪发亮:「那椋鸟是很漂亮的鸟吗?我遇过很多鸟类,可是每次都没办法好好观察。」
「椋鸟很吵。」玛丽亚脱下睡衣,她找到自己的长袍——克雷顿修道院的衣服和她先前以为的不太一样,她将衬衣很连身裙套好,再系上腰带,她将裙带在背后绑紧,接着转过身,而椋还是看着自己。
「你??还有什么事吗?」玛丽亚一边穿鞋一边抬起头挑眉。
「我来带玛丽亚去逛逛吧!在晨祷前还有一段时间!」椋开心的说,一边伸出手:「这几天你都倒头就睡了,所以我还来不及自我介绍,我是来自米尔顿区的beta椋。」
「华盛顿区的omega玛丽亚。」她轻声的说,然后握住对方的手。
和对方交好的话,会影响修道院对自己的评价吗?玛丽亚默默心想,如果是的话,她必须割捨掉这个累赘才行。
但现在时机未到,她需要表现自己,或许椋能够指点方向。
椋带着她来到了外头的走廊,这栋楼也是以石头砌成,每个房间的间隔都不太大,隔音似乎也不是很好。而只要出到走廊就可以看到户外。玛丽亚看着脚底下踩的阶梯,她还是习惯穿长靴走路。
「这里是个很棒的地方呢。」在出到中庭的时候,椋突然开口,现在外头的雪停了,而阳光照耀进来,整个修道院像是染上了神圣的金光:「有东西吃,也有温暖的床可以睡……不过姐姐大人们都很兇,如果偷偷溜出去,会被当作违反教义,不过我也不知道惩罚是什么……」
「乖乖听话不会很难吧。」玛丽亚敷衍的回答对方,她仔细观察修道院的种种,这几天她忙于适应团体生活和集体工作,每天晚上都立刻睡去了。
她突如其来的想到母亲,不晓得对方现在怎么样了。难受感开始变成了胃绞痛,而玛丽亚深吸一口气,将感觉驱散。
在鐘塔的后方是主建筑,而左右两侧则是她们修女的住处,从观察来看应该是分为资深与新进人员。玛丽亚吞了口口水,主建筑看上去就是座高耸的城堡——是手握权力之人的宝座。
修道院并不是个多么庞大的组织,但仍是有一定的影响力,能够在这里脱颖而出,就可以得到光明的未来,不仅仅是要活下去,而是要能活得抬头挺胸。
「椋小姐。」玛丽亚开口:「在这里有什么时机能够和外界接触?」
「玛丽亚为什么讲话都那么奇怪?」椋歪着头,她思索了会,说:「就是几个月一次的布施时间吧?修道院会开放给民眾进来,然后母亲大人们会发送食物和物资。」
和自己知道的资讯一样。这里是一个密闭的群体,也不会让成员随便出去的。她是来接受庇护没错。玛丽亚吞了口口水,她不知道母亲说的「等风平浪静之后」是指什么样的时机。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或许是在修道院取得力量。
「我们先去饭厅吧。」玛丽亚抬起头,开口。
「咦?」椋说:「还没到晨祷和早饭的时间?」
「早到等于准时,」玛丽亚瞇起眼睛:「而准时便是迟到。椋小姐,如果你不同意我,不跟上来也没关係。」
椋呆愣了好几秒,接着点点头:「那,我们去吃早餐吧!」
——克雷顿修道院的早餐非常简单。一杯牛奶与白麵包,以及一碗浓汤。
玛丽亚闻了下浓汤,似乎是非常新鲜的生乳还有淀粉製作而成,果然是靠这种重口味的饮料去盖过发情期抑制剂的味道。在早餐时间前是晨祷的时刻,她和其他人一起闭上眼睛,双手合掌。
她在来到修道院以前就有听闻所谓教义——贞节,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处处都充满为了消除发情期而使用抑制剂味道的原因——有些刺鼻且令人感觉噁心。在现今普世价值,生育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将作为生育的慾望以药剂禁錮,这似乎也使得克雷顿修道院并不是太被所有人接受。
而代表着每个人的费洛蒙,她还是能够依稀闻到。
说到底玛丽亚并不信神,应该说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母亲曾说过所谓的信仰是旧时代的东西,而他们这一代的人,要依靠着本能活下去。
在饭厅的餐桌上刻印了克雷顿修道院的符号。玛丽亚在吃东西时一直盯着那六芒星看。
「啊!玛丽亚,你看那个人来了!」椋突然拍了她的肩膀,玛丽亚差点把早餐吐出来。
那位昨晚在门口迎接自己的修女,玛丽亚已经知道对方叫做奇莱雅,只是平时都需称呼为母亲大人。
她厌恶这点,这个很显然是位阶最高的修女似乎抢走了家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而现在奇莱雅的身旁站了迈可森——那晚的少年,同时也是首长之子,未来的统领者。在白日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却惨白无力。
「首长继承人好棒啊。」椋说:「可以住在温暖的首都,而且还是alpha……根本就是人生胜利组……玛丽亚,你不表示点什么吗?」
「我不想。」她回应。
但在这么说后,和奇莱雅对话完的迈可森便像是有点不安的小动物,缓步来到了玛丽亚对面的位置。她感觉到不安,像是omega的本能。她后悔昨日对迈可森所作的调戏了。
玛丽亚立刻站起身,汤匙与碗发出敲击声。她低头行了礼:「昨晚是我失礼了,先生,我并不知道你是首长之子。」
周围坐着的其他修女发出惊呼,但很快又捂住嘴巴。
「不,玛丽亚小姐,没事的!」迈可森急忙说,他的声音很好听。玛丽亚心想,就算吃了抑制剂,也藏不住alpha与生俱来的气质,她动了动鼻子,对方的费洛蒙味道是铁锈味:「我只是想来打个招呼,还有……」
在迈可森还来不及说什么之前,代表早饭时间结束的鐘声便敲响了。现在就是修道院的工作的时间。
她将袖子捲起,又向迈可森点点头:「我得先离开了,很高兴认识您。」
「啊……嗯,好的。」
——真是糟糕。
当玛丽亚抱起稻草给隔壁修女的时候,她心想。
她不知道被这样一个人关注是好是坏,但既然迈可森将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者,那么她需要依附对方吗?
行动前得先想清楚。自己的弟弟已经被害死,现在母亲也可能,不,答案应该是肯定会被以反抗名义被抓走。
对人们来说,进入修道院等于洗净自己过去的罪恶,再出来的时候会是纯洁如雪,乾乾净净的一个人。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玛丽亚姊妹。」
一个清脆的女音打断了自己的思考。玛丽亚抬起头,在空间狭小的牛舍里,那位昨晚替自己检查的修女正露出微笑,而身边所有人都退开了一步,背景只剩下牛的声音。
玛丽亚瞥见对方的袖口上绣着两条横槓,那代表着位阶。
完蛋了。
玛丽亚吞了口口水,说:「姐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