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接过,纸上写着:叁日内,偷出明州府税收账本,调查府兵十年间变动数目,搜集任期长过叁年的官吏名单。
“尤其是第叁件,还要给我每一位的家世背景,不可漏掉一个。”魏怀恩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得有误。”
“是,十方遵命。”十方将这张纸迭好收进怀中,告退之后就匆匆点了几个人从后门离开了。
魏怀恩抽出张明州府的地图摊开,对照着近年来的兵报在山匪猖獗的雷山周围点出了几个墨点,盯着这几个山匪出没过的地点沉默不语。
明州对她来说是一个谜,严维光曾掌控这里,他死之后这里又成了端王的势力范围,除了山匪之外,明州倒也算是百姓和乐,单从年年官员考评中看不出什么。
但那条能够直通永州和南林府的夹山小道若是不能安稳,西北西南的州府便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行商也好,旅人也罢,都要绕着雷山大半圈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是即使这条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么多年下来还是屡屡剿匪屡屡失败。若是追问因由,魏怀恩现在能确定的,是有人不希望解决匪患。
其一是,魏怀恩的封地就在永州辖下,而无论是定远侯还是端王,都不会希望看到永州比现在更富饶。
其二,西北军曾经一直由江玦统领,即使他带着虎卫营回京之后,在西北也不乏他的忠实兵将。
其叁,南林府的车队甚少被山匪抢劫。
从最污糟的角度去想,端王和定远侯在此埋藏了一个秘密,雷山中一定有他们的势力。而永和帝不可能看不出这些事,他对此熟视无睹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在防备曾经的西北军和魏怀德。
因为在永州,魏怀恩不会阻拦,过了雷山,从明州到京城便是一马平川,再无天险,若是西北军谋逆,拥护太子魏怀德提前登基,永和帝绝不可能允许这种危险存在。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又要将端王调去北境,让魏怀恩能放开手脚好好处理明州呢?
自然是因为南林军和西北军一样,一旦和某个皇子沾上关系,就在永和帝眼中成了需要防备的敌人。
他不在乎忠臣良将是否心寒,大概是因为他有自信让自己的每一步棋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帝王若是能力不足才对人间苦难无可奈何倒也无可非议,可是永和帝明明知道,却依然选择放任。
魏怀恩早已经对永和帝的心思见怪不怪,作为公主,她的每一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生怕触怒龙颜失了圣心,被彻底收回权柄。
她知道自己的意义是平衡,但是距离成为永和帝的另一个选择还差多远,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测,因为她渐渐觉得,被永和帝认可并不代表她有多么好,甚至算是一种耻辱。
因为永和帝眼中没有骨血亲情,只有皇位的稳定和自己的权威。这样的野心家足够冷血,也一定能保证无人会对他产生威胁。
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是她的生身父亲,偏偏是她在这世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每当她被永和帝宽容相待的时候,都会产生可以放心亲近他的错觉,而只有清晰看见他的步步为营的时候,她才会知道那些错觉是有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幼稚。
不过是一个好用的棋子而已,怎么能去相信棋手呢?谁会知道这一步的妙棋会不会在下一刻成为他舍弃的断尾?
这份心痛大概来自于替哥哥难过的不甘心。她太知道哥哥是怎样的忠诚,身在太子之位却从不骄矜,甚至会故意做些错事好让自己不那么耀眼。
只因为永和帝会猜忌锋芒毕露的太子,只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会带着纯粹的赞许目光看着孩子成长起来的父亲。
所以,永和帝到底期待她能做到哪一步呢?把她派到明州,是因为放心她是一个不会对他产生威胁的公主,还是因为西北军有了新统帅断绝了为她所用的可能?
她需要知道永和帝到底在明州掌控了多少,她可以动端王的势力,甚至彻底扫净也无所谓。但是永和帝的桩子她决不能动,因为他还要监视着这条要道,防备他的子女。
雷山,雷山。她忽然想起什么,提笔落下了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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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提醒:严维光的小名是雷山 见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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