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下来之后,魏怀宁拢好衣衫独自躺在床榻上,刚刚嫌吵闹,现在又嫌太冷清,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睡不着。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有心。今夜这股怎么也散不掉的烦躁是为什么又因为谁而起,她心知肚明。
按理说他们朝夕相对的时间与她奢靡华贵的未嫁时光和声色犬马的这几年相比短得不值一提,她自诩高贵,怎么能对那种形同软禁的屈辱生活念念不忘。乃至成了习惯?
可是她这几日来不断逼自己回到曾经的生活之中,却觉得到处都别扭极了,怎么都觉得难受。好像连旁人的话都觉得难听,只有他的声音才能让她心静。
难受极了。
辗转反侧了半夜,魏怀宁披散着头发从床榻中坐了起来,懊恼地揉乱了发丝之后,下了榻。
殿外的夜是暖的,她提着一盏灯笼,在没有月亮却漫天星辰的夜晚,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一排有些简陋的寝房外。
她只来过这边一次,还是因为曾经有一个住在青云隔壁的病美人身子不爽利,她亲自端了药来看那人,才知道青云也住在这里。
现在这些分隔的寝房都空了,里面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像被蛀空了的木头,刚进这院子里就能感觉到其中因为没了人气而起来的腐朽气息。
可是青云拒绝了她把他另外安置到更大的院子的赏赐,只说:
“奴才不愿,留在原处就好。”
因为什么呢?因为离她近吗?
“吱呀……”
她没想到这木门的动静竟然这样大,吓得差点没握住灯笼。但是屋中没有动静,想来没有惊醒他。
魏怀宁蹑手蹑脚地把灯笼放在一张木桌上,关了门借着这黯淡的光亮走到他的床榻边。
青云背对着床外,魏怀宁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悠长的呼吸,在她凝视他的这段时间里,半点不乱。
灯笼中的蜡烛不长,很快就奄奄一息要烧尽,在光亮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魏怀宁踢掉绣鞋,和衣躺在了青云身边。
灯笼熄了。
一片黑暗,魏怀宁什么都看不见,也就闭上了眼睛,从后面抱住了青云瘦削的腰背。
长长的一口气吐进了青云后领中,魏怀宁感受到他抖了抖,再也瞒不住他没睡的事实。
但是她没有如平日一样说任何刻薄话,他也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他们沉默着,魏怀宁揽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背脊上。
有些硌人,要好久才能把他这身肉养回来吧。
魏怀宁腹诽着,完全忘了自己曾经更偏好清癯些的伶人,哪怕听说谁为了保持身型饿晕了过去也半点不动容。
现在她只想着该怎么用锦衣玉食把青云养起来,就像……就像魏怀恩身边的那个萧齐?也不用那么威风八面,至少别让她担心。
魏怀宁闭着眼天马行空地想着,青云却慢慢转过了身,先是把被子仔细盖在她身上。发觉她抱着他的手臂一点都不松,才轻轻地环住了她。 “我把他们都赶跑了,青云,明天起你陪我在我的床上睡,好不好?没你我睡不着,你的床有点硬呢。”
魏怀宁用气声说着,仰头用鼻尖蹭了蹭他光滑的下巴。
他的怀抱忽然变得很紧很紧,紧到魏怀宁不得不张口才能好好呼吸,好像要把她勒进他的骨架中一样,半点都不留力气。
“好……”
青云没有疯很久,很快就松了力气,但还是拥着她,和自己不留一点缝隙。
魏怀宁细细算着这段时间为了青云做了多少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连她自己都觉得,脾气比之以前好了不止一点,就算这些好脾气只是对青云一个人,都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等到青云的胸膛一会轻一会重地喘息着,用颤抖和气音压抑着抽泣的时候,魏怀宁轻轻拍着他单薄的背脊,亲了亲他的脖子。
怎么这么难过,她没想把他惹哭的。
他这一哭,把她带得也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