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雁将孟可舒送到府门口,瞧着她稳稳上了马之后,做了多年山长好唠叨的毛病发作,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天黑小心,可慢着点。”
“老师放心。有她在呢。”
孟可舒拍了拍马脖子,笑着向阮雁挥了挥手,一夹马腹便跑远了。
她的这匹马被她亲自照顾了许多日子,很是亲近她,性子又好,即使她有时候还不敢骑得太快,马儿也能耐着性子带着她慢慢跑,很通人性。
阮府和女君府差了几条街,孟可舒早就走熟了,况且今晚月亮够亮,她图省事连灯笼都没点。
才拐进两条街中的一条夹巷,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那人马术了得,迅速从孟可舒身边掠过,又堵在了她前面不远。
“厉空?是你吗?”
那人背光又黑衣黑马,孟可舒只能看清他的眼睛,极为熟悉。
“是我。”
厉空捏紧了手中缰绳,驱着马缓步上前。
“怎么这个表情,你很不想见到我吗?” 孟可舒听见他的声音先是又惊又喜,接着又想起两人上次的不欢而散,一时之间神色复杂地皱起了眉头,沉沉地望着他。
“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那日和他吵得很难看,可是她到底还是心软。如果他知道错了,如果他愿意道歉,她也不是非要和他恩断义绝。
有些难听话说出口的时候固然畅快,可是过后回想,那般绝情之言,对他也是锥心之痛。
而且就算是为了太女殿下,也不必和厉空闹僵,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还是想把他拉回来。
她在等他的反应。
“我以为你死皮赖脸留在女君身边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处,原来就是为了见那个阮雁方便?是不是你觉得阮雁比我清白又有前程,所以攀了高枝就把我弃如敝履?”
他几乎一有空就守在女君府外等着和她见面,他原本是要和她道歉的,只要她愿意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就算非做东宫女官也由她去。
可是好不容易有一个单独见她的机会,她又做了什么呢?
深夜独自一人去了阮府,又被那个阮雁衣衫不整地送出来,说说笑笑半点都不避嫌!
“阮大人是我老师!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们!”
“老师?我们?哈哈哈,这才多久,你就把他们都当成自己人了?那我呢?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孟可舒,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你的老师,你的殿下,他们在乎你这个罪臣之女之前过着怎样颠沛流离的日子吗?
是我,用功劳求了恩典,换你能在女君府里安稳度日。也是我,这么多年无论如何都庇护了你衣食无忧。到头来,你把我像条狗一样一脚踢开,还要把我彻底抛之脑后?
你还要问我找你作甚?呵,孟可舒,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孟可舒被厉空这一连串扑面而来的质问和怒吼问得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马背上扯到了自己身前。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我不放!你欠了我这么多,怎么还都还不完,你想甩了我?做梦!等我把你带回去,你半只脚都别想迈出我的门!”
没了主人的马儿“咴咴”地急着叫,还来咬厉空的手臂。
孟可舒也不再似以往一般柔弱可欺,使劲挣扎起来,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箍着她的厉空也控制不住她,被她钻了空子跳下了他的马。
“小月亮!”
道路不平,孟可舒身子狠狠歪了一下,眼看着就崴了个狠的。可是她忍着钻心的疼迅速爬上了自己的马背,把厉空的呼唤扔在身后。
厉空没再追上来。
在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街角之后,他用那只拽过她的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女君府。
明日有大朝会,萧齐催了魏怀恩三四遍,才把她从书房劝到了寝殿。可是才刚躺下,魏怀恩就又坐起来,把床边小几搬上床,借着烛光在纸上写写画画。
萧齐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疏漏的事情,才非要爬起来认真修正推演。可是连他奔波了一日都困得不行,他不信她再这么熬下去,明天还能痛快起床。
盘坐着的魏怀恩腿上突然压上了重量,她不得不低头和枕在她怀里的萧齐对上视线。
“睡觉,明天再想。”
萧齐也不再废话,扯下她的右手就要贴在唇瓣上,让她没办法再写字。 几日后就是欢迎漠南使者的宫宴,魏怀恩刚想出来怎么给那几个世家找麻烦,并不想被他打断思路,直接把他从腿上推了下去。
“别闹了,在皓月楼不是还嫌我碰了花魁脏了手吗?我可不敢碰你。”
萧齐果真躺回了床上,没有再凑过来打搅她。
魏怀恩接着刚才的思路继续着谋划,等到写完搁笔的时候,才发觉他有些太安静了。
“萧齐?”
她好像话说重了,是不是又让这个本来就会胡思乱想的玉人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