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至不惑,岁月如流,梳发之时不难翻出几根华丝,但十几年过去,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却一如初见时那风华。
他垂手于膝,明明无牵无绊,甚至一度觉得战死沙场,倒也死得其所。
怎么现在,却还会有想见之人呢……
花允铭想,自己如今,就是一条被花子蓉养熟了的狗。
哪怕拿回权势和地位,他也无心再辩驳什么,花子蓉想自己如何去做,那便如何罢。
他已经累了,经不起什么折腾。
心如死灰,大抵如此罢。
正值春和日丽时,百花争艳鸟啼鸣。
风儿柔软,吹得人舒适欲睡。
此番淑静之景,却让久经沙场的花允铭不太习惯。
虽莲宫北面新建了一所湖中楼阁,但他,还是喜欢这安静茂密的后花园。
坐在假山旁的滑石上,他看着远处的中央古树,和在上头来来回回的鸟雀,发着呆。
坐了许久,他正准备离去之际,听见女子欢笑之声从假山后传来,他复又坐下,打算等她们离开。
“姐姐真聪明,能想到这个。”
女子笑语盈盈之嗓,竟让他的心,怦然一跳。 她们离假山越来越近,似在往古树走去,他赶紧转过身,躲进假山之中。
花允铭当即蹙眉,自己这是……在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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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著舟首,她靠著他胸膛。
她剝著蓮子,一邊吃,一邊反手喂他吃。
小舟上,橫豎了幾支吃完的蓮蓬。
夜漸深,遠處的幾道走廊滅了火,靜謐得只有荷葉被風吹出的摩擦之聲。
“衛襲。”她摸摸肚子,吃得有些飽,“我想看螢火。”
他笑笑,五指一爪,螢火在他手心跳耀。
她好奇,湊近去看。
“小心些。”他勾住她脖子將她壓下,對手心一吹,螢火就如煙花火末一般,四處飄揚。
她看得,瞪大雙眼。
他笑看她神情,大口吸氣,再一吹,螢火隨風紛飛,大半蓮池,被照得熒亮。
她抬起半身,想伸手去接。
他抓住她的手,笑道,“別同那蛾子一般傻。”
她笑笑,向後貼緊他,用臉蹭他的臉。
他輕笑著,讓小舟慢慢靠岸,“回去吧。”
她點頭,將舟裡的蓮蓬扔回水中,扶著他的手,上了岸。
走了幾步,她有些犯困,便倚在他身上,走得踉蹌。
“怎麼?”他輕笑,“吃蓮子吃醉了?”
“要背……”她停住,抱著他的胳膊撒嬌。
他輕笑著蹲下身,“來。”
她甜甜一笑,上前抱住他的脖子。
他起身,背著她,一路走了回去。
迷迷糊糊的被衛襲放在床上時,她已經半夢半醒了。
他為她拔去發簪,褪下外衣,蓋上被子,溫柔得讓她既感動,又內疚。
是他,將她從地底撈起,是他,讓她從此有所歸依。
明明一無所有,難以回贈之人,是她啊……
國君是怎麼想的,衛襲是怎麼想的,這些根本都不重要。
想來想去,她也只能怪衛襲自己了。 是他,把她給縱壞了。
衛襲上床時,她緊緊地靠了過去,他輕笑,為她攏緊了被角。
這天氣於他而言還是悶熱了些,所以沒穿上衣。
她紅著臉,貼上他赤裸的胸膛蹭了蹭。
他沉笑,“不是睡了麼?怎麼還曉得吃我豆腐?”
她輕笑,眼皮睜都睜不開,語似夢囈,“這豆腐……好滑……”
他抱著她的腦袋,輕輕撫著,“像個傻子,可愛得緊。”
時光流去,秋意漸濃,枯枝落葉,草地泛黃。
每逢這時,她都會想起當年顫顫巍巍的自己跪在冰涼的地上,心中滿是惶恐。
也不知……
爹爹他們如今過得可好?
也不知……
在爹爹心中,可會偶爾牽掛自己?
又數月過去,初雪零丁,她站在屋外伸手接雪。
十幾日前,衛襲要陪花子蓉出宮,他不再問她是否跟隨,只像從前那樣,問她有什麼想要的。
她笑笑,要他早些回來。
他走後,她陪佟欣和佟德做了些雜物,她們也走後,她才發覺,花允銘已經好久都沒來鴛鸞殿。
衛襲回來時,如常的給她帶了些小玩意,並告訴她,往後他可能要忙一些。
那時她還不曉得,原來‘忙一些’,會這麼的忙。
是後來,佟欣才告訴她,國君封了衛襲做參事上卿。
為拓疆擴土,蓮國聯手韓國,向奕國開戰了。
自尉繚先王以來,風平浪靜了六十年的國泰民安,終於捲入亂世之爭。
她歎息著,抹去融於手心的雪水,只盼望著,在他們離開蓮宮之前,不要出現什麼差錯才是……
爭奪開始,韓國兵強,蓮國財大,進攻之勢如破細竹。
怎知後來,冀國國君為奕國十八公主美色所惑,本是中立之國,竟破邦交締約,出兵支援雁華關,讓最難攻克之地更是無隙可入。
花子蓉大怒,亮出隱匿鋒芒,命花允銘親率二十萬兵馬反攻冀國。
頓時,四國陷入亂戰,用了整整四年,才得以平息。
此後,蓮國坐擁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