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是豪门大小姐,唯一的大小姐,从小到大都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宠着你、惯着你的人不计其数。
美丽的小女孩纵使性格骄纵,睚眦必报,也只会被奉承的人们违心地夸一句:
贵千金真是性情中人!天真可爱!
家里最疼你的人当属你的母亲,你的母亲长相秀丽,我见犹怜,性格却是与外貌截然不同的雷厉风行。
外公最疼爱的女儿就是你的母亲,多年打拼留下的产业尽数交于她手,可惜,你的母亲早早过世。母亲走后,付家的产业渐渐都落到了你那个凤凰男父亲手上。
你的父亲起初只是一个穷小子,幸而长得好看,脑子灵光,名牌大学毕业之后顺利进了付家的公司工作,不知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你母亲,乌鸦飞上枝头,成了你们付家的赘婿。
‘小白脸。’应当这样说?外公曾在你面前这样语气淡淡地贬损过你的父亲。
纵使外公看不上你这个凤凰男兼小白脸爹,依旧不得不承认,你父亲现在已然成了付家真正的主人。
虽说父亲对你还算疼爱,也没有发达之后给你找个后妈的想法,但是你对父亲的感情有限,远远比不上对母亲的依恋。
在你十岁的时候,你爹不知道从哪里领来一个小男孩,只比你小几个月,却比你矮了整整快一个头,衣衫褴褛,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小男孩被你父亲领着站在客厅里,你白眼一瞧,这小萝卜头手里紧紧地捏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低着头,刘海长得几乎要盖住眼睛,阴阴沉沉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你不耐烦地问父亲:“这是你的私生子?”
父亲遥遥看了你一眼,表情颇为惊讶:“当然不是。”
他说那是他朋友的儿子,低头看了一眼不言不语的小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元一,快叫姐姐。”
你可不要一个野孩子当你的弟弟。
其实你当时早就知道这男孩不是你父亲的儿子,在男孩进门之前,和妈妈关系很好的路阿姨正好来看你,临走前撇着嘴说:“你爸要把他初恋情人的儿子领回来了,小棠,你可得长点心眼。”
你的母亲曾跟你提过父亲的初恋情人,父亲在当付家的上门女婿之前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母亲说过:“那女孩十几岁就辍学在便利店打工,神神秘秘的,周围的邻居都说她会巫术,头发长得要拖地,爱穿白衣服,贞子似的。”
你才不相信什么巫术之类的封建迷信的东西,对于这个叫薛元一的小男孩,你只是本能地感到厌烦,说什么私生子,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毕竟,薛元一连私生子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野孩子。
你挑着眼睛看他,父亲让薛元一叫你“姐姐”,也不过得到你的一声冷哼。
薛元一像是看不懂你的厌恶似的,脚步挪着方向上前一步,抬眼看你,小声叫了你一句:“姐姐。”
母亲的“贞子”一说或许却有其事,你不知道薛元一的母亲长成什么样,只觉得他大抵从未晒过真正的阳光,皮肤苍白而脆弱,连唇都是纤薄的,尖俏的下巴活像个小姑娘。
他手上的金铃铛发出一声脆响,你多看了两眼,这铃铛倒是很漂亮。
你转身欲走,薛元一见你不答,抿着嘴又叫了一声:“姐姐。”
“小棠姐姐。”
他的眼睛湿湿冷冷的,执拗地看着你,似是不得到你的回应便不罢休。
父亲打了个圆场:“元一,小棠姐姐刚刚午睡起来,不爱说话,先跟叔叔去看你的房间好吗?”
薛元一直到踏上楼梯的台阶时都还在看着你。
你被这小萝卜头的眼神弄得烦了,还有那个小铃铛,方才你还觉得漂亮,此刻丁零当啷的,着实吵得很,索性夺了来,也不管薛元一愿不愿意。 “爸爸,我要这个。”你傲气地抬着小下巴,看着薛元一。
不管你想要什么,父亲从来都会给你,那次自然也如你所愿。
那金铃铛被你把玩了几天,很快便失宠,被你随手丢了。
铃铛丢的那天下了雨,你正对着窗户,家庭教师刚刚离去,你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雨水慢慢流进水池里。
然后你便在雨幕里见到了薛元一。
你的房间在二楼,薛元一被安排在了你对面的房间,自从他来了,这几天你都不太爱下楼玩耍,对于家里这个忽然多出来的人,你总是感到不自在。
因为离得近,你瞧见薛元一从别墅里走了出来,瘦瘦小小的一个,走得很慢,步子一瘸一拐的。
他艰难地走到外面,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那个小铃铛,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你不确定他是不是哭了,只是见他在雨幕里待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艰难的步子进来,中途还被小石子绊倒摔了一跤,裤腿卷上来,露出的白皙腿肉上沾了泥点。
那泥点并不是在薛元一的腿上最引人注目的东西,他的腿上还有些青青紫紫的瘀伤,可能是摔的,也可能是被人掐的,总归没处好肉。
薛元一被浇了个湿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全程一声不吭,惨白着脸慢慢地往别墅里挪。
你静静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说有多少触动倒也没有,只觉得这家伙果然是个可怜虫。
薛元一似有所感,遥遥地抬头看了你一眼。
那一眼,沉默、倔强,还有些说不出的狠劲。
并非是对你这个要让他冒雨捡铃铛的罪魁祸首的恨意,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的目光,成熟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姐姐——”
对着窗户,薛元一无声地喊了一句。
天空忽然划破一道紫色的闪电,闷雷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