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崔明大叫着伸出手,想去拯救岌岌可危的大腿动脉。
鲜血昭示着危险,连唐需要立马得到救治。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放过他!”崔明哀求着,他的正装拉扯出了慌乱的褶皱,脸颊痛苦地痉挛。
“你要武器吗?或者重新接受改造,你可以成为lha,我的实验室可以为你完成……”
“放过他吧,他流了太多血了……”
戈越看着他溃败的情绪,又想起自己躺在无菌室的样子,那时,无论是崔明还是连唐,都没有打算放过她。
“在这个荒谬的世界,是你居然可笑地认为,自己遭遇了多少不公……你哄骗余宸和连唐结婚,你随意改造eta成为你的剩余容器,你让连唐发表长诗,利用不平等现状创造所谓平等的爱情,令贵女为你们感动,让她们认可你们的理想,甚至崇拜痴迷你们的连结……”
“你让她们忽视了自己的处境,只为你们奉上赞歌,这种荒唐在你看来竟是高尚的……”
崔明没有认真听她在说什么,他只是急切地注视着连唐那张俊美苍白的脸。
他在发抖,崔明隔空都能感受到他渐渐失去温度的皮肤……
不能再等了!爱人的呜咽令崔明心焦不已,他要按下无名指上的按钮,发动针孔射击装置,让眼前这个狠毒的女人被射成筛子!
他内心怨怼地诅咒戈越死后下地狱,接受对淫邪女人的所有惩罚,用滚烫的铁水浇灌生殖器。
他的一生都在掩盖自己的本性,遵从双亲的安排和异性相亲,努力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力争上游,他深知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被允许有缺点。
戈越不理解他,拿什么余宸、什么长诗、什么mega来比肩他的痛苦。他受到的排挤和压迫岂是这些人能够感同身受的?多少年来,他都不配被称为男人,这个女人怎能体会他的辛酸?
随着戒指上点状的按钮按下,崔明内心放下了一部分恨意,他马上就可以成为胜者,戈越孤身来到这里只是穷途末路的复仇,死亡才是她的归宿,她必然要为伤害连唐付出惨痛的代价!
然而下一秒,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四面八方的微型子弹,以暴雨之状向戈越飞去,却尽数穿过了连唐精瘦的躯干、俊美的脸庞和冒着鲜血的大腿!
“扑通”一声,崔明跪倒在地,他的瞳孔剧烈惊颤,连唐睁着双目的死状映在他眼睛里。
泪水滑落,梳得整齐的头发狼狈地掉落至额间,他用无数医疗、化妆手段遮掩的老态尽数呈现,那些悲哀的纹路是岁月的折磨,是歧视的副产品,也是每日每月对世俗的艰难的反抗所留下的伤痕。
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为何还要承受这样的结局?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简居室的衣柜发出“咔哒”脆响,一个秀丽的男孩子跳了出来,手上端着一台掌心电脑。
“姐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一次性能控制上百个佣人和保镖的大脑,让我可以同时休眠她们!”
余尧凑到戈越面前,他从不吝惜对戈越的夸奖,而且对她的杀伐果断非常崇敬。
她好威风啊,像个独行的战神!
“哎,老头,你这个房间的防护网真的很弱,是不是你们生命科学的研究员都搞不好硬核理工科啊?居然买这么烂的设备,你看看,这些密码我轻松就能破解,什么针孔射击装置,替换个人脸易如反掌嘛!”
他嘲弄了半天,又觉得自己过分骄傲,赶紧拍戈越的马屁,“这种程度的工作用不着姐姐出马,我自己就可以搞定!”
余尧的连珠炮从崔明耳边掠过,他懒得计较这些无聊的讽刺了,他冷笑一声,无力地坐到地上,汗水浸湿了他的白色衬衫领,过去的所有耕耘只在顷刻间毁灭,让他生出人生虚无的怅然。
活着是如此无趣。
“戈越……”他张口,毫无怒气,生命的最后,他的学究习惯又回光返照。 “你痛恨我,我无从抱怨,那是你我之间的私怨。但有一点我想为自己辩驳。你知道么,我给了这些贵女无聊的人生中带去了多少光芒?即使是女lha,也总要低人一等。若不结婚,便去做那守一辈子寡的翼兵骑士,你说的没错,这世界待她们不公,所以我们创造了绚丽的长诗,歌颂了平等的爱情,让她们产生了憧憬……”
戈越眼波不动,没有打断他。
“这些长诗里我也称赞了很多女人,她们是贤妻良母,是骁勇善战的骑士团长,还有历史上存在过的女性帝王,她们只不过不是我故事中的主角,但丝毫不逊色,否则又怎么会被她们喜爱?”
他心脏收缩了一下,生死相隔的哀伤没有消失,反而加剧了。
“她们甚至自己都在书写这样的篇章,其中不乏华靡的诗歌散文,借用男主角投射自己的理想,在你看来还是我在蛊惑她们吗?我不过是让她们看到了爱情的另一种形式,让她们尊重我们而已,我和她们是同一战线的伙伴,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连唐的血液染红了昂贵的地毯,绕过戈越的布鞋。她取出一支烟点燃,在呼出雾气的时候吐出了声音,扑在崔明颓唐的脸上:
“我遇到过一个女人,”戈越想起了木屋里的事,她总会想起那个夜晚。
“她强大,坚定,温柔,同时也遭遇了阉割。没有长诗赞美过她见不得光的爱情、她因战争失去的脚趾,和她对国家的赤忱的忠心……”
她指着地上的《我为什么愤怒》:“在这种地下文学里,的确有人讲述过她们这类人的故事,而你知道它们都是怎样臆想的吗?”
“两个女人,缺少一根阴茎,她们总要让一个男人加入才能完成交媾,因为她们是残缺的,相互抚慰是为了缓解没有男人的空虚。”
戈越笑了一下,“都是放屁,她没有阴茎,也没有阴蒂,我和她做过,几乎要爱上她……可没有阴茎的交媾在这些作家的笔下,甚至都称不上是性交,有多少人提出如此质疑:她们都没有男性生殖器,怎么做得了?”
崔明看着地面上的血洼,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