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目眦尽裂,猛抬头。
整个人如同被凶恶野兽扑食的猎物,在惨烈死亡的可怕威胁下,一口气从地上跳了起来,极速往装着香粉的牛皮袋子去。
众人起初都没反应过来,在你都跑出十几步后才开始奋起追逐。
“抓住她!不要让她弄乱神殿!” “抓住她!”
健壮高大的男人们朝你奔跑过来。
你头脑异常清醒,仿佛天地间能引起你注意的只有那袋香料粉末,小腿的肌肉因为求生欲而显得异常活跃。
正因如此。
它帮助你更快能在短时间到达那处。
斯比特快要捉住你的时候。
你终于够到了牛皮袋子。
洋洋洒洒的香料粉末被你凌空掷向追击你的人。他们猝不及防,吸入大片粉末后止不住地咳嗽,但腿上的动作丝毫未有减退。
“别妄想了!你以为用香料粉末就能救你一命么?拖的一时,最终我们也会抓住你!”斯比特脸上的肉扭曲在一起,因为香料的缘故,眼睛血红得可怖。
你才不管他,直接冲到祭祀台边拿起蜡烛。香料仍漂浮在空气中,层层粉末里斯比特几人正叫喊着要过来抓住你,然后剥了你的皮。
像是下定决心般。
你扭头快速跑去一旁那个长长窄窄的楼梯口。
尽管此时已冷汗遍布,腿脚抽筋。但你清楚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需要你一鼓作气,全力奔跑,所以一定不能懈怠。
“该死的奴隶!过来!”
斯比特他们离你异常的近。
你喘着气,在汗水氤氲中对着斯比特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使尽全身力气,用力地将手中的半袋香料粉末与闪动着火光的蜡烛同时按照对向丢出去。
不出所料的话。
它们会碰撞在一起。同你在现世见过的爆米花一样,在空中洋洋洒洒,片片飞旋。
但是你不敢看。
在扔出去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经扭头往楼梯上快速奔跑而去。斯比特还嗤笑你这是好让他们瓮中捉鳖,殊不知……
下一秒。
剧烈的爆炸在他脸颊旁绽开。
而此时你正最大限度地迈开腿在楼梯上奋力地往前跑,被透支的小腿又酸又痛。
巨响在身后炸开。
虽然你已跑出去不短的距离,但如同巨浪般的余波仍冲入楼梯,重重打在脊背,痛得你浑身打颤。
不能停!
你咬牙,四肢并用地往高处爬去。
崎岖冰凉的楼梯,弥漫的糊味与血腥气从身后源源不断地传来,尖叫声与慌乱的脚步声错杂一块,神庙陷入混乱而人们来不及关注被作为祭祀品的你,是最好逃出去的时候。
楼梯长而窄。
走到后面实在走不动,你只好用小臂外侧死死撑着两侧的石壁,紧绷住骨骼与肌肉,借力带动双腿踩住阶梯,使得整个身体能继续往上而去。 ……
前方终于隐隐出现亮色。
你知道肯定走到尽头了,仿佛看到希望般本能地往那处扑跃过去。
!
你面朝下跌倒,甚至由于动势,还接连在地上翻滚了叁圈,直到背部重重撞击在神庙的高柱上才堪堪顿住。
原本浑身只有红色的香粉与鲜血的混杂,但经过方才一路从梯道中的披荆斩棘,此刻还多覆了些灰尘与跌倒在地所沾染的黄沙与泥土。
整个人看起来又脏又古怪。
逃跑的想法战胜了身体的疼痛。
你支撑起来。
如你所想,神庙的众人都被你引起的剧烈响动而震惊,纷纷四散奔逃,亦或是拿着水桶水盆不停进入神庙救人救火。
但在这风沙中却静静伫立着一个人。
火红如烈焰般的头发仿佛狂妄般地与飓风纠缠,皮肤如同欧美人晒过日光浴后健康的小麦色,不是纯粹的黑也不是无力的白。
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而抿在一起正表达不满的嘴唇,双眉浓密而锋如利箭,一双黄金瞳在日光下显得璀璨尊贵。
所谓俊美,大概就如此吧。
他抱臂。
颇有些不耐烦地站在那里。
手臂肌肉如雕刻般线条十足,胸膛带着黄金与绿宝石做的荷鲁斯之眼,下面还垂着很多金片流苏,想必身份不俗。
你不知道他能否帮助你。
“该死的奴隶!”
身后的梯道中传出回声。
“她一定就在里面!把她抓回来!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应该剥下她的皮!”
言语中包含的可怕画面已经被你自动脑补出来,梯道中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让你忍不住瑟瑟发抖,同时头顶的烈日,又使得你开始眩晕。
不管了。
你爬到边缘处,手边就是高大的拉神雕像。身上的亚麻裙被风沙狂吹,假发也东倒西歪。反正被他们捉到也是死,跳下去也是死。
倒不如赌一把!
“喂!快接住我!”
你朝底下的红发青年喊道。
青年诧异地抬头。
他才刚翻身上马,手里还扯着缰绳,目光穿过层层黄沙终与你相接。
没等对方回答,你已坚定神色,双手尽力展开,面对浩瀚的沙漠,渺小如飞蛾扑火般不管不顾地朝下面跳过去。 ……
你竟然正正直直地撞在青年身上!
甚至直接将他从马上撞飞下去,你们贴着翻滚在一起,黄沙被剧烈的冲击力激起数几层,你下意识地缩在他怀中,甚至能感受到青年的肌肉紧绷着,他正被迫搂紧你的脊背。
等到你们终于停下。
半边身体都已陷入厚厚的黄沙之中,青年喘着气,火红的头发自上而下垂在你的脸颊,骨节分明的双手撑在你的双臂外侧,整个手臂只肌肉处有些许擦伤。
他的呼吸滚烫又炽热,黄金瞳孔紧紧锁定着你的脸颊,神色中带着被冒犯的不悦。
“逃跑的奴隶?”
他眯起眼睛,颇阴鸷地打量着你。
浑身脏污加之假发乱蓬蓬的如同杂草,分明就是从神庙中逃出来的奴隶。
“我不是!”
你固执地回道。
“一个女人,居然让太阳神庙陷入混乱……”
青年挑起一边的眉毛。
他像是才发现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奴隶竟是个女人,又打量你一番。方才神庙中的巨响青年不是不知道,当时还以为是敌国哪个细作类的人物前来故意挑战埃及的权威,殊不知……
“怎么?难道面对死亡还不能想办法逃跑么!”
你虽躺在青年身下,看起来好像处于劣势,但语气却句句带刺,丝毫没有惧意。
青年嗤笑一声。
“倒是新奇。”
他顿在原地思索了半晌后,才微挑嘴角,略自负地支起手指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口哨声响起不久,就有马匹应声从狂卷的风沙中疾驰而来。健壮而伴疾风之速,漆黑皮毛肉眼可见的油光水亮,连脑袋的鬃毛都是用绳结仔细绑好……
你更加肯定了青年的高贵身份。
可他会杀了你吗?
还是说会把你送回神庙,让那些可怕的祭司剥下你的皮?
你还在胡思乱想,青年直接一把捞起你的腰身,纵身跃跨在马上。他单手紧紧禁锢着你,另一只手则握着缰绳,朝远处的王宫疾驰而去。
………
“把她洗刷干净!”
青年挂着阴鸷的笑意,抓住你的胳膊摔在地上。
你被摔得满脑子金星乱转,努力想支撑起来却奈何平衡感全失,挣扎的过程中身上的红色香粉也沾在地上不少。
侍女们战战兢兢地过来架起你,顺便对着青年行礼:“是,伽卡尔殿下。”
你浑浑噩噩。 全身已经失去所有力气。
仿佛一滩软泥。
侍女们带你去到一个浴池。
池子是用雪白大理石平铺而成的浑圆内凹形状。池中冒着腾腾热气,四角各有鹰隼形状的雕像,更有手腕宽的水柱从鹰口中徐徐吐出,砰砰不停地打在池面。
“殿下这是带了哪里的女人回来……”
侍女看见你身上的鲜血与尘土正随着水波弥漫,遂诧异地开口道。
“菲拉!你想被剪了舌头么!”
旁边的侍女连忙制止她。
“伽卡尔殿下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今天突然就带了她回来,要是日后得势成了什么偏妃妾室……”
被唤作菲拉的侍女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低头缄口,不敢再言,并小心翼翼将沐浴油脂堆在你头顶,讨好似地轻轻搓洗起来。
奶香的牛乳皂擦拭着手臂,舒服又放松,加之温热的水流也同按摩般冲击你紧张许久的肌肉,雾气氤氲,你很快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浴室中诡异地安静着。
扑通扑通的水声依旧不停,然而却一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
再次醒来。
已经是朦胧的月色下。
你被人穿好裹着白纱的亚麻长裙,放躺在黄金长榻上。全身既干净又清爽,还有股淡淡的香薰气息萦绕四周。
脑海中认定的可怕梦境再一次变成现实。你惊诧地环顾四周,镶金的墙壁,层层迭迭垂落的乳白纱帘,角落堆着的高贵香料与黄金灯盏……
你惊坐起来。
止不住地喘气。
仍湿润着的长发顺势甩在后背,凉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你略显孤独地坐在黄金榻上,影子被烛火拉得长长的,周围垂地的白纱半卷着月色的妩媚轻轻拂过小腿。
刚刚才从死亡中逃生的恐惧后就是无尽的烦闷之情。
蜡烛晃动的火被你吹灭。
周遭陷入暗蓝月色的静谧中。在这样黑幕遮掩的情况下,你方能放下内心的戒备,双手掩面,为今天的遭遇以及惊险的逃亡无声地抽泣。
这到底是哪里?
为什么人人都穿着奇怪的服饰,为什么做着仿佛只有古代壁画上才会有的祭祀与杀戮?还有,这个将你收留的青年,他又是谁,他……
你长长地叹息一声。
心里头如同麻团般乱糟糟的,怎么理也理不清……低眉看着自己肩头的湿发,你随手拿起旁边的木梳,学今天上午安的样子,仔细地沾上花油,慢慢地自耳边梳理起湿漉漉的发尾……
怎么,才能回家呢?
你愁眉难展。 “神庙中发生的事,我可是好奇得很……”
身后突兀地传来青年的声音。
你惊吓地转头。
青年也正好单手撩开纱帘,火红的头发如焰般燃在他脸颊旁边,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你不设防地撞进了那双黄金瞳孔中。
“倒真不像奴隶。”
青年打量你的装扮,顺带舔了舔上齿,嗤笑着大步走过来,眼底闪动着莫名炽热的情绪。
你略有些害怕地想后退。
他却早一步扯住你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让你重心不稳地往旁边斜着跌在床榻上。
你吃痛地皱起眉头。
青年低笑。
压迫性地俯身,结实的小臂撑在你的耳边,
“名字?”
你扭头不言。
“啊,对,”青年眯起眼睛,尖利的虎牙咬住一边的下唇,似乎在思索,“你不能再做回奴隶,所以以前的名字也必须丢掉……”
他嘴角上扬。
“我想,我知道你该叫什么名字。”
略有薄茧的手指轻轻磨挲你的唇角,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边,你在这种情景下吓得一动不敢动。
青年灼灼的黄金瞳睥睨着身下的你。
“赛缇柏哈尔。”
他嗤笑。
“只属于我的,独特的赛缇柏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