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处四角。
皆悬挂着燃有火焰的油灯。
整个寝殿都呈现出红黄色的薄晕,加之四垂的纱帐相互交叉遮掩,昏暗中又透出几丝隐秘的温馨。床头则有尊金项圈的黑色巴斯特塑像,眼睛用梭形的水晶玛瑙镶嵌。流转恍惚之间看上去仿佛活物。
情事过后的你们难得地依偎在一起。
屋子里没有点香薰,从窗户中飘来外面的水汽与庆祝的篝火味道。薄薄的羊毛毯既舒服又暖和,再者又被青年犹如火炉的身躯搂在怀中,你裹了裹身上的毯子,靠在青年胸膛上不由生出几分困倦来。
他也不说话。
只睁着眼睛仔细地凝视着臂弯中半闭着眼睛状若安详睡眠的你。
这样直截了当的目光让你本想装作睡着了事,但又想起要他同意带你同去远征的目的还没完全达成,没办法地无奈睁开打架的眼皮,与青年对视:“陛下不累吗?睡会儿吧。”
“不累。”
他伸出另一只手。
用食指抚摸你因为努力睁开眼而上抬的眉。
烛光被风吹动晃在他面颊,高挺的鼻梁打下阴影在侧脸,眼底闪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面对你乌发四散,团云似交缠在自己手臂,温顺依偎在他怀中温声懦语的样子。
叁年来许多想说想讲的话。
到了嘴边只堪堪化为一句不累罢了。
“那我同你说说话。”
你就着姿势往上撑起靠在他肩窝处,长呼出口气。
“说说你的事。”
青年忽然开口。
“我的事?”你颇意外道。
伊塞斯害怕未知的感觉,这令他觉得此刻躺在臂弯中与自己温言细语的你不过一个自我编织出的美梦,他想要知道更真实的你:“告诉我。”
你看了一眼他。
笑了笑。
“……我不是什么贵族,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你那么美满的家庭…”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倒是个小有成就的商人,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离开家后就再也没回来……哈哈,所以我从小跟着姨妈长大,不过后来姨妈也因为其他事离开了……”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选择在这样情况下向一个你明明想要逃开的男人诉说经历。
一面说。
你一面在脑海中回想从前。
这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愿意再从脑海中翻阅的往事。
当初母亲在大不列颠去世后,幼小的你被遣送回国去到母亲的表妹身边,由她抚养你长大。父亲则是再不愿见你这个会令他想起与母亲往事有关的女儿,只遵循法律每月打一千元的生活费直到你十八岁。
你十八岁的年纪。 父亲已经是十分有名的华商。
可惜在那一年他也病重在床,离世在即。姨妈带着你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你站在桥边看着翱翔于天空的海鸥,羡慕不已,姨妈却告诉你,这些海鸥都是属于女王的。看吧,连最自由的海鸥也会被束缚与人,被印刻上独属于某人的标志。
“女王拥有着这些海鸥,但她也不会在意海鸥。”
姨妈在英格兰的薄雾中抽着一支香烟,目光淡淡地看向远处。
“男人也是这样,四处留情,永远只知道自己有一群海鸥,但是从来不会去在意海鸥的多少,在意海鸥的想法,甚至还会炫耀自己拥有多少海鸥,他们只是……”
“只是想得到拥有而已。”
姨妈将烟头扔在地上,单手叉腰啜吸了几口空气后用脚碾碎它。
父亲去世后。
指名点姓给你这个被遗忘许久的女儿留下了一笔钱。竟是当初母亲年轻时费劲千辛万苦每月给他一一寄去的留学生活费的总额数目。
你沉默地紧紧捏住这笔钱。
心中觉得难受不已,但想流眼泪却找不出流泪的理由,只想将它尽快花掉。
思来想去。
也许好好畅快如海鸥般自由自在的旅行是最佳方案。
正是在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