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都终了时,苏子墨捡起了床上的丝被将汐儿里外温柔的包裹起来,横抱着她步伐丝毫不曾散乱的走出王帐。
帐外的士兵和侍卫长‘呼啦啦’跪倒了一地,口中皆呼‘陛下万岁,微臣罪该万死!’汐儿这时才迷迷瞪瞪的想起,这个一直在她面前称‘我’的男人,确实是真正的中原之主,权倾天下。
苏子墨抱着汐儿一路步伐不乱的来到这段时间他休息的大帐,他亲自帮她检查身体,亲自帮她倒了桶水洗澡,又亲自帮她穿好了寝衣。虽然从头到尾汐儿都赤身裸体,但她却始终无法开口拒绝他的温柔帮助,也不想拒绝他的温柔帮助。
“你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你。”苏子墨将她轻柔无比的放在他这段时间休息的龙床之上,然后缓缓转身准备出去。
汐儿却鬼使神差的抓住了他的衣摆,见他蓦然回头,她赶紧放开了,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将小手放在了身后,汐儿亲启檀口轻声问道:“我睡这里……你去哪里休息?”
“……这么大的草原,还怕我没地方休息吗?”他低声轻笑了一下,汐儿的胸口却扑通扑通的猛跳了起来,闷痛的厉害。
“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吗?”她嗫嚅着,犹豫着开口问道。
“你之后就知道了。”他又是低沉一笑,亲自给她盖上了薄被,将桌上的烛火‘呼’地吹灭,缓缓往外走去。
然而在走出大帐的同时,苏子墨的身影却轻轻摇晃了一下。
“陛下!”众臣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汐儿赤着小脚跑了出来,站在大帐帘前,不敢置信的看着似乎无敌的苏子墨身形瞬间委顿在地,在黑暗的幻境中,他那被弯刀劈开的伤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背部,血肉卷曲着往外翻,还在不急不予的往外缓缓渗着鲜红血水。
他就是这样受了伤护着自己的,他就是这样受着伤帮自己换洗的,他就是这样受着伤陪自己闲话家常的……这么重的伤,他却从头到尾连声‘痛’都没有呼过!
她看着陷入深沉昏迷的苏子墨被抬往太医处,她看着那面无人色却始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置的苏子墨,喉头突然一阵腥甜涌上,但乱象众生的众人无人顾及汐儿,任由她呆愣的站在原地,任由那缓缓滴落的殷红血水染湿她的白纱寝衣。
脑海中仿佛有一阵接着一阵的钝痛,和胸口的气闷双重折磨着她,汐儿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远远的,听见有太医奔驰而出,口中大声惊呼着:“太子殿下!”他年轻时就看顾着苏子墨,看见他伤重至此竟没注意自己喊出了当年的称呼。
此时,这声‘太子殿下’像是某把钥匙,将汐儿的回忆之门轻声揭开了一道缝,亮光照了进来……然而她的头却开始钝痛无比,那越来越大声的‘太子殿下’像是回音般在她脑海中来回敲击着,越大声也就越痛。
汐儿颤抖着,她吃疼双手环抱住自己蹲了下来,如果这时有人注意到的话,会发现她面露痛苦之色,轻声低喃出了一句:“……太子殿下……子墨哥哥……是子墨哥哥……是他来接我了……”
———————————— 苏子墨伤重的情报在草原被牢牢封锁,但消息同时也传回了宫去,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五六日,这段时间苏子墨一直在陷入深深的昏睡中。
汐儿在得到太医的允许后,一直在苏子墨的帐外研药帮忙,研的小手通红了都没有任何怨言,这段时间汐儿看遍了脸色,除了一直跟着苏子墨的那个太医偶尔会对她说几句话,其他人对她几乎翻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他们就不明白这样一个害陛下受伤的女人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呆着?然而顾及到陛下醒来后可能会问到她,倒是也没人赶她走。
至于陛下会不会醒,会不会就这样永远不醒?他们有默契的从来不谈论,只盼望着他们英明的年轻君主快快醒来。
穿着浅蓝色医女装束的侍女从苏子墨沉睡的帐中走出,在汐儿面前厉声道:“怎么才这么点儿?不是叫你手脚快点嘛?这么慢!”
汐儿点着螓首口中称是,长长的羽睫垂着,也不发一言,手下却丝毫不曾停顿过。她好不容易求到的任务是帮子墨哥哥研药,所以这几日她一直手不敢停的研磨草药。
但苏子墨需求的草药数量实在庞大,刚刚研磨好就立刻被人拿进去熬成膏状,所以她这里总是无法集中起来一堆药粉,被医女骂也是正常的。
“你骂她干嘛?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心尖尖吗?小心陛下醒了封她为后,第一个就是拿你开刀哦!”穿着深紫色医女服的侍女款摆着身子过来调笑道。
那日,她结拜的干姐妹被陛下拔了舌后赶去做洒扫,而所为原因竟是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打那之后能逮到任何嘲讽的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就凭她?”穿着浅蓝色医女服的侍女横眉冷竖,说着又拿起汐儿磨好的草药粉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把这几斤药赶紧磨完,不然你哪都别想去!”说完她便转身甩帘回帐熬药膏了。
其实不用她吩咐,汐儿除了磨药这几日根本就没离开过这里,连夜晚偶尔的精神不济都只是趴在药案上浅睡,但是总是睡不了一两个时辰她就惊醒,然后继续磨药。
草原的冬天来得太早,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任由她穿着单薄的夹衣在寒风中日夜研磨着苏子墨的药。
“哎呀呀!你的手好红啊,你这样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啊?”穿着深紫色医女服的医女没有走开,在汐儿的身侧转了几圈娇声说道。
“我没事。”汐儿垂着螓首继续研磨草药,虽然她是不聪明,但是这话里话外的嘲讽她却不是全然不知。
“这怎么行呢?啧啧!让我来给你包扎一下吧?”穿着深紫色医女服的医女一把拽住汐儿的粉白小手,在触摸到那柔弱无骨极度白皙的小手同时,她不自觉的脸扭曲了一下,这个不三不四的汐儿居然手这么嫩?
汐儿被她连拖带拽的拉到了隔壁的一张医案上,医女又娇笑着拿起早就浸泡过药汁的长布往汐儿手上绕去。
“……好痛……”可怜的汐儿粉脸一白,抖着手想要将那紧紧缠绕在她手上的湿布揭下来。这哪里是什么药汁?分明是研磨碎的辣椒汁!恶作剧,绝对是医女在恶作剧!
“别揭哦!如果你揭下来的话,我就告诉太医说你这几天有吐血哦!也不知道是否传染的?这个节骨眼上,以防万一不管传染与否你都要被赶走,不能给陛下研磨草药咯!”她的目光斜斜的瞥了过来,轻声的说出威胁的话。
汐儿颤抖的手一顿,缓缓的望向医女:“不要,我的病不传染……”如果会传染的话,服侍自己的那些宫女和临风哥哥不是早就得了……
“传染与否可不是该我来评价的,你想的如何啊?”医女恶形恶状的露出了微笑,这下总算替干姐妹出了口气罢!这几日自己数次观察她,好几次看见她偷偷吐血,这可不像是什么好病啊!但是管她呢,死了最好!
汐儿的肩膀垂了下去,她轻声说道:“我不揭,你不要告诉太医,不要赶我离开这里。”
“看你表现咯!”医女轻巧的转身,笑着离开了。
汐儿也没有趁着她不在就揭开这泡满辣椒水的湿布,抖着身子忍着痛楚磨蹭到另一边药案上继续磨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