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椰终于踉跄走到爸爸的面前,她摇摇摆摆的蹲下去,将爸爸左手攥得紧紧的手枪拼命抽出,力道之大让她往后仰倒。
她面如金纸,颤抖着将两把手枪举起。雪椰试图瞄准爸爸的要害,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准头。雪椰天旋地转,肺叶的火灼和颅脑爆炸的疼痛感让她豆大的汗珠频频冒出。
雪椰抖着手,困难地扣动扳机,将最后一颗子弹喂进了爸爸的腹腔。
秦少白瞪大着眼睛,眉心一点血痕。不甘心的涓细血水从他嘴角蜿蜒留下,裸露的腹部被近距离的补枪炸开了一个血窟窿。雪椰再次将爸爸手里搜过来的那只枪举起,她记得爸爸的枪里面还有一颗子弹,她要把爸爸杀得死死的,再也不能威胁到欧邵峰……
她浑身急促的颤抖着,呼吸声比破风箱还要恐怖。
雪椰的牙齿上下拼命咬合,她两腿发软,手根本就抓不住爸爸的那柄小手枪。她又喘息了一会儿才再次努力扣动扳机,但却怎么也没有力量按动。 她双眼发黑发沉,喘息起来怎么就那么困难呢?突然,她心狠无比的一手往自己左肺叶按下去,那剧烈的疼痛让雪椰瞬间爆发出了难以言说的力量,她终于猛地扣动了扳机。
只听‘啪’地一声,爸爸的身体随着那最后一声枪响而徒劳的颤动了一下,两个血窟窿并排出现在他的腹部,猩红血水流的到处都是。
雪椰瘫跪在那里,半边脸被发际线里的枪伤血水侵透,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这个恶鬼的双手又宛若琉璃般白皙脆弱,她在爸爸的腰间盲摸着,颤抖着却又翻到了爸爸别在臀上的一把军用匕首。这把匕首称之为剔骨刀,刀刃不过短短十厘米,却可以一刀凿穿三英寸的钢板。
雪椰颤栗着抽出了刀刃,寒芒在她被鲜血染满的脸上一晃而过,她几乎是本能的闭了闭眼。
她牙关拼命紧咬,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剧烈疼痛和颤抖。
雪椰双手反握刀柄,狠辣的将刀刃往爸爸腹腔送去!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她狠狠的插着,一次比一次凶猛。她从来没有在杀人一事上做到狠毒如斯的地步,也可能是雪椰本身被爸爸调教的已经三观不正。这让人作呕害怕的刀刀入肉又刀刀拔出,居然让雪椰的心情奇异的平复了下来。
她默数着自己插刀的次数,但却总是记不住自己到底数到了几。
爸爸的腹部已经被雪椰戳成了筛子,五脏六腑全都烂成了棉絮,大肠搅的稀烂。就连胃里那些食物残渣的颜色都被糊弄在其中,雪椰还在手起刀落拼命的戳着。
其实爸爸早就死透了,但双目几乎不能视物的雪椰还是恐惧着。她也是那头小象,就算她现在的实力早就远超爸爸,但她还是本能的害怕爸爸再次醒来。
这样戳下去不知道到底多少下,雪椰终于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
她扔掉了匕首,又喘息着颤抖爬了起来。
一场豪雨正在挥洒城。
失血的寒冷让雪椰仿佛置身冰窖,她的腹腔粘腻,头部炸裂,已经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痛,她索性哪里都不管,只踉跄着往外走去。
雨幕中,纯黑的一道纤瘦身影在夜间行来是那样单薄。
彼时不过是凌晨四点罢了。整座城沐浴在水汽中,马路上一位行人或车辆都没有。
红绿灯在斑马线尽头闪来闪去,昏黄的路灯被雨水浇得暗淡无比。
雪椰的眼睛几乎不能视物,只能凭着对光的本能感觉往前走。身体也不听使唤,怎么也走不了直线。
涌动的血水被雨水渐渐稀释,精致的面容惨白到透明地步,除了凄惨狼狈再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雪椰在雨幕中不知道走了多久,须弥后,她终于走到了她想要去的地方。
前方掩在梧桐树后的是一座自建别墅,半白的桐花随着雨水飘落,衬着高远的夜色而显得诗情画意。
这是欧邵峰在城的老家。虽然他一次也没有带她来过,她却早将这座房子的地理位置印刻在心中。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一切她都可以如数家珍。
欧邵峰是昨天扶灵回的城,他要送欧叔叔上山。也许今天在这里过夜,也许已经回去城。但她已经无法正常的判断了,她宁愿相信他现在就在那所别墅里,相信他距离她不过短短数百米。
雪椰喘着粗气,胸腔潮湿,头部发烫,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往下沉。她只能吃力的靠在了电线杆上,被滂沱的大雨浇得像只落汤鸡。
其实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再见一见他,有点可笑吧?雪椰的神经渐渐麻痹,半梦半醒一样,她似乎已经感不到疼痛了。
头顶的雨水越下越大,她用胳膊支撑住身体,寂静的夜晚里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和雨水落地声。
她垂着螓首,似乎是在静静地聆听着雨水,双眸也控制不住的想要阖上了。
彼时,一个温热的怀抱突然将她抱了起来。
雪椰尝试着抬起眼睛,却根本做不到。
来人是阿芒,他一早就察觉出雪椰情绪不对。出完任务他匆匆往秦宅赶,却没想到该发生的已经发生。对于老头死这件事,他并没有为人子的愤怒,比起父子关系他更像爸爸养的一条狗而已。 爸爸死掉,大伙估计除了瞬间的失落后,每个人都可以终于松了一口气吧!
他帮她处理掉了所有人为的痕迹,然后一路追赶。秦芒终于找到了她,虽然她几乎和个死人没区别了。
其实秦芒本可以不管她的,只是一起长大的同伴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友情。
可当他看见她对那人浅浅微笑时,眼神里带着悲伤和渴望时,他突然明白了。
就算他们是一群地狱行走的机械,他也和雪椰一样渴望着有一道亮光能从暗淡的生命中照入。
而雪椰已经拥有了这道亮光,他不希望她就这么死掉。如果他再也不能走在阳光下,是不是雪椰能代替他们,光明正大的走出这份阴霾呢?
雪椰不知道秦芒是这样看待自己的问题,更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从特殊渠道渡出瑞士治疗。
她没有知觉的四肢只能本能的随着他奔跑的速度而徒劳摇晃着,指尖血水凝结不动,雨水呖呖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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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昨天夜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还是我们城本市人!”保姆王阿姨从沙发上瞬间弹跳了起来。她夸张的捂嘴看着电视,疯狂低声尖叫着。
“嘘!”从城跟过来的老管家眉宇也紧紧皱着,他往二楼看了一眼又轻声说道:“少爷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觉,你不要把他吵醒。”
虽然保姆王阿姨话是有点多,但城确实不能再呆下去了。这么个杀人魔在这附近,怎么都不能放心啊!老管家如是想着。
彼时的欧邵峰劳累了半夜,在凌晨4点才进入梦乡。他并不知道那个时间雪椰就站在距离他区区几百米的位置呆了很久,须弥过后,她像是一片完全没有重量的羽毛,轻柔的飘远了。
后来欧邵峰曾经在某个缠绵后的夜晚问过雪椰,你一个人在瑞士治疗时,真的不寂寞吗?
雪椰静静的笑了。
我不寂寞,我有风。我不寂寞,我有云。
我不寂寞,我有雨。我不寂寞,我有雪。
我不寂寞,我有你……晚安,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