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那天小胖太子突然大喊【孤不走,先生应承了孤一起走!回大林!攻打大景,夺回十城,助孤登基】时,沈淳回头那无法置信的表情……
她也明白了,她为免在盛亲王面前泄露过多打断他的那句【你容我……】容他去查?他非大景男子,遇事下跪喊冤,他有一身本事、功夫,遇事第一反应是容他查明白。
推开窗,她望向北方,那个她和他相遇的地方……
那人那天,连续被最亲近的人所伤……
……——
那天晚上,她从甬道另一端进入地牢。 墙上小油灯,斜斜洒下的浅弱昏茫光雾罩着墙角一瘫血衣袍。楚如给他抹过身,但铁链拖出后创口太大,骨碎颇多,反复流血、化脓;
杖打后背,前襟哪来的血?她蹲下来,抹开他脸上汗发,掀开他衣袍:
两个穿透琵琶骨血洞!
血洞汩渗浓血,泛着脓臭!
她呲牙裂目,拳头紧握!喉底咕噜、挤出几个无声的啊!啊!啊!”
她、只是让人杖责他!
沈斯昂!
他缓缓睁开茫然无神的眼,眼皮沉沉耷下,不再抬起。
仅仅几天,便是另一番光景!
一身功夫尽失!
那个俊朗、萧疏出尘、闲傲悠然的沈斯昂、那个总朝她浅笑的沈斯昂,将只定格在她脑里,从此、不复得见?!从此,再听不着他悠润萧韵……
她设计让他回不去了,他一身玉白无瑕、俊朗出尘来她这,在她相府里被折腾成这样!
起先他说,不尊你们缛礼,最后一步步臣服、为她妥协,跪拜受她朝女帝册封,他大可江湖高远,不过是因、相思四载……
她的心也像被人洞穿两个窟窿,骨碎狰狞,脓血汩汩……;是情痛,也是尊严扫地脸面全无的痛!
她们动手忒快!
原来,她们要的是……
缓缓起身,她走出甬道。
站在院子里,仰望难得雨停走出云团的一轮秋月,这照过边关的月,那时,他不顾可能被乱箭死,一身月色向她走来,满眼写着:你来了……
重新走进大书房,在棋盘前坐下,摆下两条平行终相交棋线:
他们先以胖太子诱见沈淳、扔给沈淳带进相府?做实沈淳通敌、判妻,不管如何、单这一茬,沈淳便不无辜,她定会重罚沈淳;
她最重要的一个盲点、也是他们最疯狂的局眼:
那个宫女!与她有几分相似!
再用一个【压】字混淆、激怒她,离间她和沈淳的感情,引她审问,临死前抛出那个寒症谋,意不只离间,更是淆乱她的判断、让她彻底冷落沈淳!
绿柳一直在门房,并无看到沈淳进府,沈淳带回宫女和太子的说辞只来自于金桂和盛亲王!
金桂撒谎!且故意打洒渔汤,让亲见沈淳快马进府的门卫四娘回家治烫伤!
那天她快马赶回、一身威凛,绿柳第一回没敢说鱼汤洒了,怕连累四娘、怕她知道小世女连想喝口鱼汤也没喝到。
人们都倾向于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亲见宫女在东厢院。
事实上,宫女并非沈淳带进府、沈淳应只带回胖太子。
胖太子是通敌判妻的引子,宫女是压沉沈淳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用这根稻草,确保她冷落沈淳到底!
更确保她不会再入地牢看沈淳; 祭出这根稻草的绝非大林一方,呵呵,她冷笑了笑。
脸如死灰的宫女自始至终毫无哀求、似知必死?
沈淳没说完的那句【她被】?被换了?
宫女吃吃笑拉住她袍摆说出足以毁灭沈淳话语、淡定赴死,那应该是个死士,而非宫女!
酒楼小二看到的【压着女的行好事】,是他们编排的另一对男女,就在沈淳和小胖太子厢房隔壁。
那时,沈淳房里应确实有一个千里迢迢带小胖太子过来的宫女,所以盛亲王险比他:【你敢对天发毒誓,你在月香楼暗会大林国谋贼时,房中没有女人?】他没正面答腔。
那天,她陷入另几个盲点,比如以为金桂可能没问题、金桂之前公然暗讽盛涵,和盛家不可能联盟,比如被诸多巧合迷惑了……
这个局,应从她到京之前谋划了?那天的公然暗讽也可能是出戏?
诸多巧合并不巧,而是两方刻意编排,朱逸若安排金桂去买棺材,他们便会在棺材铺行事。
这些巧合,将金桂、盛家摘得干干净净,又将盛亲王造就为恩人、同盟。
复盘至此,基本明朗。
她脑里闪过甬道里盛亲王身后三个黑衣家卫,是走在最后那个?当时她还奇怪盛家怎有身手内力如此好的家卫?
这个倒应不是盛家的人!而是大林的人!不杀而是毁了沈淳,对判国者警惩!对她的折辱!相应,另一方回馈假刁民汹涌?
她捻起另一颗棋子,这事,应该还有第三条线?!
在她回京前,将原来禁足宫中的盛亲王放出来闹腾、受封大典后将她从相府、沈淳身边调开,【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不管【她】目的是甚,盛亲王必死,只不过不能在京开刀。
来吧,所有人、都得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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