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乌云凝结上空,犹如墨池被打翻,水墨倾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汪洋,平静的海面荡然无波。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托起灰衣少年,使他不至于掉落水中。
“这,这是哪里?”
若水诧异张望,目力所到之处,只有看不见尽头的黑水和乌墨一样的浓云。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黑。
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回答:“这是你最初存在的地方。”
分辨不出声音的方向,若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说话的人:“什么意思?你又是谁?”
那声音听上去十分缥缈,宛如一缕幽香浮动着飘来,精确传到若水耳中:
“你不必知晓我是谁,只需明白,在这里,你会找到生命最初的答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水摇着头,以为自己进入了结界,离开了与雁宁的院子,于是央求说:“前辈,可不可以放我离开,我有很要紧的事要去做,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不急你所说的人,她安然无恙。反倒是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这脸上的青纹又是因何而生吗?”
听到雁宁平安的消息,若水稍稍定心,继而朗声回答:“想。但是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胜不了他。”
这一句笃定的断言,无疑让若水内心阴霾更甚。
他知道对方法术远胜于他,可那又如何?
难道就这么认输,任由他欺负主人吗?
不,他绝不!
若水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强烈的不甘。
雄性天生的竞夺本能,使他产生格外愤怒的情绪。而想到雁宁被那人搂抱时,怒火燃烧犹甚。
尽管他此时还不知道,但一颗名为妒忌的种子,已经悄然在他心中——生了根。
“你的力量太弱。”那声音像是存心要打击若水,处处揭他的短,“你既无修为,又不会法术,如何赢过他人呢?”
力量,又是力量。
若水没有答话,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侧颜藤蔓一样的青纹,竟开始发出忽明忽暗的青色微光。
“想要力量很简单。留在这里,解开你身上的迷题,自然会得到属于你的力量。”
“你身世的真相,你曾经遗忘的经历,在这里都会有答案。”
随着这番话结束,脚下的汪洋和高处的天空开始匀速而缓慢地流动,像是有一双大手搅动着,使它们呈现出一种暗潮翻涌似的形态。
良久,若水微低的头忽然抬起,仰天喊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是来帮你的。”似哀似怅的叹息自天边飘荡而来,掺杂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我答应了一个人,此生都不能害你。”
“她喜欢小孩,若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 不知为何,若水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突如其来的哀恸。
他问道:“你说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我说了,等你解开在这里的迷题,所有的真相都会大白。”
显然对方不愿意告知。
清楚这点后,若水长长呼出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坚定道:“我不会答应的,我要离开。”
话音落地,一声叹息响应在天海之间,显得声音的主人有些无奈:“随你吧。若日后再相见,恐怕就没有这样安稳了。”
若水不明白他的意思,未等他细想,远处的天与海猝然崩塌,好似一面镜子摔成碎片,再如烟雾一样消失。
眼看崩势愈演愈烈,须臾之间便要及至脚下,若水仓皇着后退,忽地脚下一空,身体骤然跌倒,落进一片黑暗中迅速下沉,直至失去意识。
“小魔物?”
“小魔物!”
“完了,不会变成植物人了吧?”
雁宁看着床上躺得笔直、眼皮紧闭的少年,连声哀叹。
对方只说不会打死,又没说还给她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魔物。
这个缺德、淫乱、欠揍且该死的淫妖!
半响后,雁宁叹了口气,俯身趴在床边静静地注视。面前的人睡颜堪称安详,只有缓慢起伏的胸口,昭示人还活着。
“回元丹喂了,伤口也恢复了,怎么还不醒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小魔物的侧脸,闷声说:“再不醒,我就一个人跑路了,留你在这里被妖怪揍。”
“别走。”
急促的喊声凭空响起,吓得雁宁手指一抖。
下一瞬,床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怔忡几秒后慌乱转头,目光接触到雁宁的那一刹,瞬间安定下来。
“主人,你还在。”
雁宁眉梢一动,接过话:“是啊。难不成还会抛下你吗?”
她撒谎不打草稿,毫不愧疚自己产生过独自跑路的想法,即便就发生在前一刻。
闻言,若水神色渐暖,浮现几分喜色。短短几息,又酝酿起一阵迟疑:“那个男人,他是……”
雁宁没听出他的犹豫,心情被卷土重来的愤怒占据,唾骂道:“是个混蛋!”
仍觉得生气,雁宁一句接一句破口大骂,顺带连对方如何威胁,也一口气说出来
“妖誓?会不会伤到主人?!”若水下意识拽住雁宁的袖口,焦急问道。
雁宁一拍他肩膀,自信道:“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和妖怪立这种东西!”
暂且不说自己从未见过这类妖怪,就算见了,也不可能去缔约。
她今年才学到的知识,记忆犹新:修士与妖族不能轻易结誓。 妖誓有利有弊,修士除非走投无路,不会与妖族有此交易。更因此举对妖族而言是奇耻大辱,若被迫立誓,其必要待誓言完成之时,手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