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的手按在唐山海的后颈上,肩膀上满是他的泪,“我知道我的血在一天天变冷,为了适应这里,我必须更加无情,因为我越是感情用事就越容易失败,我输不起。”
“我其实知道,心里的黑暗越来越大,却不知如何驱逐,我越是想改变却越是无法控制,几乎绝望,是你……我打算沉落到底的时候,山海你拉了我一把。”
唐山海的目光忽然凝住,他的后颈处有什么一滴接着一滴地滚落下来,顺着肩膀滑落到背后。
“你阻止了我血液的冻结,接受了我的异常,教会了另一个我感受生命的热度……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陈深越抱越紧,他知道今后的生命里绝对不能失去唐山海,“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有勇气去接受那个我!” 过了很久,唐山海才终于开口,他轻轻说道“陈深…你哭了。”
“什么……”陈深愣在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大睁望着白色的墙面。
唐山海在他肩头再次说道“你哭了。”
陈深用手背去脸上抹了一圈,似是被那还温热的液体吓到了,浑身颤了一下,“我怎么会……”
“因为你是真的难过,”唐山海的声音开始清晰,话音还残留着哽咽,好像是才真正醒过来,“因为你痛。”因为有一把刀切下了他早已腐烂的伤口,让新鲜的血又开始流动,让肌理再次生长。
漫长的岁月里,陈深不止给自己画上了一张脸,为了隐瞒真正的情绪,保护自己和战友,不知不觉把自己变得更残忍,等到发现的时候他想保留自己还带着光有着信仰的那部分,所以才会将黑暗留在心底最深处。
可他没想到,这样做的结果,只是一半在腐烂,一半在黑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唐山海双手抱住了陈深的背,原来他们已经这样相互了解,三言两语间唐山海就能知道他想表达的一切。他们不止是爱人,他们还是知己、是战友,是在刀尖上起舞的搭档,从那个充满绝望的雨夜开始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陈深,刚开始知道有孩子的时候,我其实很无措,觉得是个麻烦。苏三省囚禁我的时候甚至想过要用失去孩子的方式逃出去……也许就因为我这样想过,所以最后才会失去。”
“不是的,绝对不是,你别这样想!”陈深不敢让他多想,立刻截住了话音。
“我知道,我知道的。”唐山海长长地叹了一声,“是我大意了,毕忠良明明很反常,我却还是忽视了,让他有机可乘。”
“山海,剩下的都交给我,行么?”陈深的语气很轻,将床上的枕头立起来,让唐山海靠着,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我想我准备好了,能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问题,我也很讨厌我自己,”
“但是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你,我发现我身上还有唯一的优点,”
“那就是我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去做所有的事情,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想明白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戒指,“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我机会,做我的……”这段话,陈深是第二次说,显然因为没有打好腹稿,一时卡住了,抬头望着唐山海,略显尴尬。
“陈太太?”唐山海低头看过来,脸上还有些泪痕,嘴角却有些上扬着接了话,“连词也懒得换一段吗?”
“我那不是……说来,其实那时候我还有点伤心,这话本也不是想对李小男讲的,有人等我说完了竟一脸轻松,喝起酒来了,那时还只有我一个人心酸得厉害。”
唐山海歪了下头,问“我记得李小男拒绝了你,可没带戒指。”说起李小男,唐山海还是有些苦涩,他佩服她的勇敢和决绝,也受了她最后一招的苦。
陈深听完不免着急,跪着向前一步,“可别,这次是真心的。”他拉过唐山海搁在被子上的手,不容分说就将戒指套了上去,神色急躁中还有点凶狠。
唐山海手上的输液管在黎明中闪烁着晶莹的光,他抬手看着银色的戒圈,终于完全展颜在晨光微熹中对他笑了一下。
陈深终于学会,什么叫做抓住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