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卿望向司马礼,淡笑道:“莫非司马大人也是为此而来。”
司马礼长笑一声,送上一柄檀木长盒,赞声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丞相,这卷《多宝塔碑》,还请丞相代为一断。”
此二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偏提字画来做借口。罢了,我便陪你们演上一出。
兰子卿心思九转,噙着笑意道:“既如此,本相唯有恭敬不如从命。”
两幅字卷铺开,卧在檀木案上。
兰子卿观向其中一幅行云流水的字迹,由衷赞道:“笔法精妙、骨骼清秀,却有王公之风。”
看向另一卷,眼前一亮,亦赞道:“端庄秀丽、飘然欲仙,好字。”
晁颂见兰子卿对字画赞赏有加,心中一喜,笑道:“丞相若是喜欢,这幅《兰亭集序》便赠与丞相。”
司马礼看穿了晁颂打得算盘,道:“丞相若是不弃,还请收下这卷《多宝塔碑》。”
兰子卿笑了笑,淡然道:“无功不受禄,两位大人的美意,本相心领了。” 晁颂笑道:“丞相身肩重任,日夜替皇上分忧,怎能说是无功。常言道宝剑赠英雄,这幅《兰亭集序》,也只有丞相这样的雅士堪配,还望丞相万勿辞。”
这厢边晁颂刚刚话落,那厢里司马礼又起话头:“也不知皇上要丞相查何案,丞相若能告之一二,老夫也好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搭桥一个铺路,简直就像串通好了一般。
谁能料到见面便互骂的两个人有一日会联手来设局。
晁颂捧杀兰子卿在前,使他不得拒礼,司马礼套话在后,令其碍于两幅贵重的书画,不得不就答,他们这一招,若放在他人身上,只怕便要得逞。
兰子卿唇边透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他目光瞟向二人,笑中带着深意道:“这恐怕不妥。本朝律法,官员不得送、收价过百两之物,否则一律视为贪污,送礼者与收礼者同罪并处。太师身为吏部尚书,秉掌司法,想必不会知法犯法。”
“这……”晁颂没想到被兰子卿反将一军,老脸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是老夫思虑不周。”
兰子卿又道:“司马大人好意,本相心领。陛下密旨,本相实不敢透露,还望见谅。”
司马礼明面上忙道不敢,心下暗自一叹,兰相心思玲珑剔透,他二人用此拙计,实在是自取其辱。
他眸光一扫,正好对上晁太师的目光,两人错过脸去,脸上皆是挫败之意。
二人心道今日是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了,再待下去也是无用,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告辞。
兰子卿倒也不留,将《兰亭集序》和《多宝塔碑》分别装好,递还二人。
将二人送至庭院,朱门隐隐在前,太师与大学士齐声道:“丞相留步。”
兰子卿立于梅树下,眉目淡然:“两位大人慢走,本相便不远送。”唤来阿三,吩咐道:“送两位大人出门。”
司马礼与晁颂一同来到门口,彼此看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思,套不出密旨则罢,重要的是你也不知情。
二人这样想着,心中颇为释然,抬脚往门外走去,突然一道蓝影冲来,正巧与老学士司马礼撞了个满怀。
“啊—”
夙丹宸只觉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定睛一看,眼前赫然是捂着鼻子大呼的司马礼。
他大叫不好,来不及溜走,耳边已经传来呵斥之声:“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晁颂见司马匹夫被自己的外孙撞到,心中阴郁顿散,憋着笑意道:“老臣见过三皇子。”
夙丹宸随口应了一声,忙检查外公的伤势,确定他无大碍,方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低道:“外公,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看见您老人家。”
“胡闹!”
兰子卿听到门口喧闹之声,走出来,夙丹宸正苦着脸,低头认错。兰子卿唤来侍从,将老学士搀入府中。
夙丹宸跟着走进去。
“太师是否入府探看?”
兰子卿望向一旁憋笑憋得快抽过去的晁颂。
“不了,有丞相照料,司马大人必定安然无恙,老夫这便先行一步。”说罢,带着一脸的幸灾乐祸,钻入轿撵。
兰子卿回府,刚走到庭院,便听得书房内传来一道严厉的斥责之声:“成日里没个正经,哪里有半分皇子的仪态!你看看太子……”司马礼见兰子卿走进来,按下怒气:“宸儿莽撞,让丞相见笑。”
兰子卿淡淡睨了一眼,夙丹宸侧立一旁,低着头,默默受着训斥。 “司马大人可有伤碍。”
夙丹宸抢着回道:“外公并无大碍,我都看过了。”
司马礼咳嗽一声,夙丹宸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司马礼揉揉鼻子,沉色道:“你不在家里读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夙丹宸语噎,眼神偷偷瞟向兰子卿。
兰子卿抿了抿唇,道:“司马大人误会了,三皇子正是为了诗书而来。他平日读书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会来相府寻教。想来今日是急于求答,才会冲撞了司马大人。”
“竟有此事?”
司马满脸惊诧,他这个外孙什么时候开了窍?
夙丹宸忙不迭的点头,一只手悄悄伸向后背,冲兰子卿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