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生于侯府,长于深宫,华锦玉石奉养之,却跟随那些个破落户一起胡闹,有他声援,翰林院那帮人简直喜形于色,此子背刺群臣,欺人太甚!
他冷冷地凝视着周琮:“老朽涵不涵不要紧,周大人还是趁早想想如何跟殿下交代罢!”说完一拂袖,越过他走了。
周琮未受影响,缓缓迈着步子走出这巍峨的永宁宫。
目光所及,天空明净,层楼高峙,云宿檐端,两叁雁去,秋意初现。
还有许多要做的,明日午后便是周瑾安夫妇行刑之时,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那最后一面。
军报提及罗达领的右威卫全军覆没,抚恤之事得户部跟兵部结合沟通,而且…他还需确认周克馑的下落。
彦道游已成弃子,让皇帝寻了个由头闲赋在家,长公主派了亲卫去送他一程,没有彦道游为纽,融入户部需要时间。
今晚的宴饮也是避不过了。
阿厘的户籍于他来讲非常容易,只是他想寻一个出身更好一些的身份给她,至少…谈婚论嫁之时,不叫她被看低。
至于长公主那边,便顺其自然罢。
有献策在前,殿下对他的“任性之举”或许能够容情。
回到之前,阿厘大早上便跟那个黑脸阎王十四打了个照面,当下怔住了,心有余悸地侧身躲闪。
十四好像也没料到此情此景,忘了自己衣衫不整,滞在原地,一时无话。
阿厘观察到他面色苍白很多,也没先前的精神头了,心下纳闷,但本着目前共处一府,便率先开口解释。
“见过十四大人,我想找一下十九。”
十四如梦初醒,未接话,却直接跪了下来。
那双膝磕在石板上一声闷响,阿厘被他此举惊得赶紧往后稍了稍。
“十四有愧,对不住阿厘姑娘,做事不察,错认姑娘为旁人,产生误会,令姑娘白受牢狱之苦。”说罢又生猛地连磕叁个头。
阿厘慌忙把他拽起来,云里雾里的发问:“大人是说之前世子不在,我登门拜访那次吗?您说的阿厘不是我吗?” 十四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充满内疚地跟她解释:“有一宫婢名为阿梨,肖想大人,纠缠不休,当时姑娘带着帷帽,我仅凭臆断,口出恶言,还望姑娘海涵。”
阿厘这才明白,原来他的拒绝是个大乌龙!
按照他的说辞,若是没有错认,自己便不会被驱赶。
所以,世子当时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厌恶她!
阿厘想清楚后,本来有点生气,若不是他自己也受不了这么多的苦,那两日下来,她可能落下胃病了,这几天总是隐隐作痛。
但是想到世子当时并没有厌恶自己,就忍不住高兴起来,那点小怨气全被冲散了。
阿厘看向十四诚恳的面庞,心思一动,止住了脱口而出的“没关系”,给自己鼓气之后,故意道:“你害我心惊胆战,惶恐受罪,岂是一句道歉能抵消的。”
十四办事不察,其实已经受罚,执行之人还是十九,他们平时打打闹闹,可主子是天,规矩森严,没有半点容情,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腰背之上,周琮让他自己取得阿厘的谅解,此事才算作罢。
这些都无必要说与阿厘,他只问道:“姑娘如何才肯消气?”
阿厘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要你答应我个要求,说到做到。”
“姑娘的要求是……?”
阿厘只说:“你先答应我。”
他却如同一颗石头道:“十四乃大人家卫,所行之事不可有损大人声名,不得违背大人意志,姑娘不说具体何事,恕十四难应。”
阿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情:“十四大人有所不知,我是世子旧仆,先前在侯府是二公子的…丫鬟,幸得世子相救,才得以苟活。”
“我挂念二公子生死,却无从得知消息,此事不大不小,不好叨扰世子,所以想请十四大人帮我打听着二公子的下落。”
“我就打听打听,定不会有损世子的!”阿厘迫切地望着他。
十四沉默着思索,也觉得递个消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个阿厘姑娘居然还牵挂那个纨绔,真是识人不清,那头哪有一个好人呢。
阿厘却误会他不愿答应自己,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看着他的目光带了乞求:“帮了我这个,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十四大人……”
十四接触女子不少,但是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女子的弱势、娇怜,还是头一次。
赶紧移开了视线,应道:“此事不难,请姑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