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却是齐达禹身边的肃奚艰难开口,他说一句齐达禹就大声重复一遍,好叫大家都能听清。
“现在的方位翻山之后是北地边山县,边山县营区乃谢柳将军掌管,谢柳将军乃皇族嫡系,未必与杜玄通同流合污,如今我们人少,机动灵活,翻过山岭之后到达城前与谢柳军士见了也可相机行事,边山县之东就是崇南县,乃北地交通枢纽,战事未起之时鱼龙混杂,易于藏匿。”
此言之下大家略作思索,都觉得他说的不错。
周克馑沉吟片刻,手指落到舆图之上:“那我们不妨于此向东,到这边坡度较缓的地方,往南翻山直接就是崇南县。”
说罢又阐释不选择听罗达遗命的原由:“若依大将军之言,一路向北就算我们避开了守株待兔的图兰兵,还得穿过沼泽地才能到达耸坤,耸坤自战起之时便态度不明,况我们入他人国境,夜长梦多,不若当机立断翻山至我大晋边陲再如肃奚所言相机行事。”
他转向几个明显想遵从罗达遗命的罗家军道:“我们所剩不多,必须集体行动,不能分头,咱们此行也能快些令圣上知晓杜玄通这乱臣贼子的真面目,还将军一个公道!”
那几个也知道分头行动就是个死字,听他所言更迫切的想快点回去见家人,讨公道。
如此计划已定,周克馑临时调整安排,只歇叁个时辰,便要紧急向东跋涉。
周克馑把自己的值夜安排到中间,好让大家多少能完整睡个整觉。
寒商趴在树底下睡着,鼾声如雷,齐达禹跟周克馑背靠背,警戒四周,肃奚就在他们身边,浑身疼痛难以入眠。
“周二,寒商要是翻不过去怎么整?”齐达禹克制着音量发问。
在大漠里,所有人都打过寒商的主意,但是周克馑就是不许,所幸他有实打实杀出来的威望,寒商才能活到现在,没成为口粮。
“他能。”周克馑回答的简练而笃定,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听出来他没因齐达禹显而易见的小九九动气。
“万一呢?”
周克馑换了个姿势,道:“那我就把他放走,寒商聪明,自己就回图兰国的草场上去,图兰以骑兵立国,不愁没有伯乐识得良骏。”
齐达禹哈哈一笑,他发现周克馑这人,看着吊儿郎当,其实是个极有主意之人,他把寒商视为伙伴,自己快饿死也不愿吃它。带不走寒商就算把它送给敌军也不让别人分食之。
重情重义,有勇有谋,实在是令人服气。
齐达禹回避着家乡家人的话题,又问他:“周二,你跟罗雁怡结婚可必须得请这些兄弟们,大将军不在了,我们都得给她撑腰!”
周克馑沉默了几许才回答:“大齐,我不想娶她。”
他顿了顿,齐达禹正酝酿如何骂他,就又听他万分惆怅声音低低响起,在黢黑的夜里,陌生的林间,皎洁的弯月下,一一道出真心话。
“不娶,我也会依照誓言,护雁怡一生周全。”
“上言陛下为将军、教头和这么多罗家军申冤报仇,更是我必要做的事。”
“可是我不能娶她。”
“大齐,历经生死,我自己想要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他越说越坚定,双手搭在膝头,看向高悬的明月,夜风微凉,远处野兽嚎叫,但想到,或许平京小院里,阿厘在跟自己看同一轮月,周克馑胸腔里便生出难以抑制的温热来。
等回去,他就娶她,把她抱在怀里把这些日子的经历一一讲给她听。
“我要娶我钟意的姑娘。” 他就娶她,他只娶她。
就算是父亲母亲反对,就算千难万难,都不能动摇这个无数生死之际生出的决心。
齐达禹少见的叹了口气:“你这样,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都以为你是因为大将军去了,才悔婚欺负罗雁怡!”
周克馑:“骂就骂,本就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