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跟杜宙玄到他书房,吹了些冷风,杜宙玄冷静了些许,给他斟上一杯茶娥眉白芽,想开口找补些,便被周琮截住话端。
“杜老殷切,哀我怠弃,诲我谆谆,晏之受而有愧,不瞒您说,此番抉择晏之乃有难言之隐。”周琮本不想再有人知晓如今的情况,可杜宙玄方才的肺腑直言,在浸淫官场多年谨慎小心的老狐狸口中吐露,分量太重,他不愿随意敷衍,势必坦诚以待。
发问道:“朝中千头万绪,公看的分明,仅均田法一事已是困难重重,若行改革,依公之见,最低须得多少时日?”
“史书锐意革新者实繁,成事者鲜,奏效者寥,久者二叁十年,短者叁五载,以晏之之能,辅以群贤,两载也非天方夜谭!”杜宙玄显然是对他极有信心。
周琮苦笑:“可晏之命数将近,不过一载。”
“什么!??”
“晏之身怀恶疾,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以阿芙蓉阵痛缓释,苟延残喘而已。”
“……你……”杜宙玄满眼震惊。
他晓得周琮身有旧疾,体弱多病,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大好年华难逃短折
一腔寄托顷刻间泄去,杜宙玄看着他,神色几经变幻,只余惋惜,叹息不断:“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周琮不显伤怀只道:“晏之辜负杜老期望了。”
杜宙玄摇头:“子言生有涯,长短俱死尔,然惜龌龊修而英才短,皇天无眼呐!”转而问他:“晏之今后如何打算?老叟力所能及之处,莫有推辞。” 周琮垂下眼帘:“余下时日,晏之只愿隐世而居,平淡了生。”
至于相帮……“确有一事,便是我那新婚妻子,心地质淳,倔强执拗,此身故去最是牵挂,虽有安排,还嫌不足,请杜老照拂一二。”
杜宙玄:“晏之安心,老朽必尽力而为。”
周琮点头,长身玉立,窗外昏光倾泻周身,静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带了点点难为情,侧首一笑:“内子尚不知情,劳您帮晏之先瞒着。”
山穷水尽处,明霞出岫,霁月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