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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渡渡鸟 花陆 1386 字 7个月前

孙临安十五岁那年,为了捕捉大自然和动物的美好身影,职业是动物摄影师的父亲曾带着他,和两人的宝贝相机横跨世界各国去追寻那一瞬间,肯亚的高角羚、加拿大的柯莫德熊、尼泊尔的印度犀……其中一站来到斯里兰卡,他们想在这片广阔且过于温暖的印度洋里寻找濒危物种——蓝鲸。

    蓝鲸的数量究竟还剩下多少?不到千头,不到百头,生命的稍纵即逝甚至让镜头完全无法捕捉——据说已经不超过十头,那是在他世界里最后的蓝鲸群。

    印度洋如此之广,孙临安和父亲没想到还能有幸看到濒危的牠们。

    世上最大的的哺乳类动物就在他眼前,孙临安踢水潜行,安静而缓慢地游上前,希望尽可能地不打扰到这头温柔的蓝鲸。

    牠游着非常慢,眼睛定定地看向他们。孙临安与父亲缓缓靠近,离得很近,但蓝鲸并不害怕,牠也慢了下来,几乎静止地回望两人。

    隔着面镜,孙临安望着眼前这头温柔的海中巨人,只觉得牠是如此孤独。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孙临安红了眼眶,哽咽地含着呼吸管,在心里一次次的向牠道歉。对不起让你的家人死去,对不起让你的同伴死去,对不起让你能生存的海洋逐渐死去。

    对不起,我们人类的渺小,终将伤害了巨大的你。

    孙临安与父亲对视一眼后,拿起潜水相机,对准方向,按下快门。

    似乎愿意让他纪录属于牠的剎那,蓝鲸在孙临安按下快门后,才又静悄悄地继续前行,牠朝他们笔直游来,一个转弯,侧边皱摺的鲸眼四目相交,须臾之间,牠便躬身下潜,直到消失在印度洋深处。

    孙临安回眸望了一眼,和牠无声道别。

    再见了,蓝鲸。

    同年,回到家乡不久,孙临安的父亲便以自己名义举办了野生动物的摄影展,挑出九十九幅在世界角落的动物身影,展示牠们的最后剎那,期望借此呼吁各界人士能更重视这些已经消逝、和正在消逝的所有生命。

    展览之馀,摄影作品也进行义卖活动,所得全数捐给无国界保育组织。

    当然,摄影展里也悄悄收纳了孙临安的拍摄作品,其中一幅便是那头在海里悠游的温柔蓝鲸——据说最后有幸卖给一位慷慨的神秘贵客。

    隔年,在孙临安的世界里,蓝鲸已经完全灭绝。

    没有鸽子。没有橄欖枝。诺亚方舟终将无声无息地航向殞落。

    他多么希望那不是自己相片里的那头蓝鲸。世上最后一头蓝鲸搁浅在海滩上死亡,绿色尼龙绳索缠住牠的头和嘴部,巨大的身躯伤痕累累,后来经解剖甚至发现到了——儘管蓝鲸拥有刷状鲸鬚以及狭窄的喉部,理应能过滤食物,不会吃下任何比磷虾还大的东西,但事实证明这头死亡的蓝鲸胃里,却无疑塞满了塑胶垃圾……

    自从家人离去后,孙临安已经很久不再做梦了,没想到昨晚却睽违已久的梦到那些过往。

    梦境歷歷在目,蓝鲸的死去近在眼前,仿佛在提醒他刻不容缓,必须赶紧着手进行拯救世界,而事实上,孙临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确实如同陀螺拼命转着,白天打工、夜晚净滩,脑袋里毫不停歇地想着拯救计画,几乎没有任何睡眠时间。

    更何况,路行舟所提的「暗示」手法又让他日日夜夜感到苦恼,因为这实在过于抽象……要如何将想要传达的讯息以扑朔迷离的方式包装起来,然后引起那些人的兴趣,并且透过影音来潜移默化?

    而且必须遵守不露面、不谈话,以及不做任何活动的条件——为此,孙临安想过许多vlog的主题,但能确实达成条件同时传达讯息的却寥寥无几。

    「我认为,你可以用相片来製作影片。」一日,看不下去的路行舟提出建议,眼神示意孙临安这次带来、却摆在桌上从没动过的破旧相机。「别说你不会拍。」

    孙临安自然不是不会拍,老实说他也有想过这主意,可他内心的那份牴触、颤抖的指尖依旧迫使按他再度放弃,连答应约瑟夫要拍一隻猫的勇气也无疾而终。

    「它坏了。」孙临安老样子倚赖这个理由。

    「我看得出来。」路行舟挑眉,嗤之以鼻道:「那你带来干嘛?难道不是要修?」

    「它修不好了。」

    「小骗子,我可从没看过你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