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玖 酒和琴(2 / 2)

囚犯,囚笼?

它艰难地重复这两个词,似是突然完全不懂得这两个词的意思。

它的语气带着颤抖,她骤然间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小明,你怎么了?

她以为它突然出了什么事,急忙伸手扶住它,就要用神力去探查它身体的情况。

小明,你是不是哪里痛?是不是旧伤犯了?

它回过神,深深地看了焦急的她一眼,倏乎间,九凤的身形一阵变幻,站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一身玄服,身形高挑容貌俊美,气质冷冽如刀的男子。

是苏明衡。

她猛地甩开手,后退了一步,一脸不可置信的茫然。

她的小明,是苏明衡?一直陪着她的小明,是苏明衡?

囚笼,囚犯?

他再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定定地望着她。下一瞬,他却是陡然间凄厉地笑了一声,突兀地吐出了一口血。

小明!

她虽然一瞬间心思烦杂百感交集,却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再回首,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拭去了薄唇边的血迹。他的手痉挛一般狠狠攥紧了胸口的衣襟,似是不堪重负的狼狈,跌跌撞撞地御风飞走了。只留下她咬着唇,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黯然不语。

她几天都没有再出门,只是静静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不懂得,那个容易害羞的,会带她飞哄她开心,会轻轻蹭她安慰她的小明,为什么...会是大魔头。

他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惊痛和伤,他吐出来的那口血,为什么...

也会让她也觉得心遽然间狠狠一抽似的痛。 为什么呢。

叮,叮。

夜深了。挂在房檐上的法器,白玉铃在响,清冷得……让人心烦意乱。

她站起来,伸手去关上轩窗,却听见了……铮铮的琴声。

是谁,在弹琴呢?这琴声让人听了,心里好生难过。

她循声出门,凉亭间,有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一张焦尾琴,一壶酒,一只酒盏。

月光恣意挥洒下来,几乎耀花了她的眼睛。早春的夜还是清寒的,静谧的月下,那个男子素衣散发,皎洁的月色落在他俊美清冷的面容上,落在指节分明的修长手上,落在乌黑的发丝停落在他一段冰冷的玉白色锁骨上,有种皎皎的清冷寒意似乎流泻入她的心房。

是小鱼啊。

他正在低头饮酒,听见人声,抬头望了她一眼。

他的血眸惺忪迷茫,带着沉沉心死一般的寂廖。因为是她,他勉强笑了一下,带着几分了然和怀念。

我想起来,你以前救我的时候,我曾想过要弹琴给你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弹琴给你听。

语罢,他放下杯盏,便不再看她,自顾地安静垂首弹琴。

也许是月色撩人,蛊惑了她;也许是他的表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他这一瞬间的颓废,竟让她感到……

为之难过。

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和以往一样见到这个男人便退避三舍。她竟然,真的靠着亭柱坐了下来,沐浴在月光间静静地听他弹琴。

可是,好冷啊。

他的琴声沉重而悲凉,听着好冷,好冷,猛地一下让她被冻得打个冷颤。

他弹的应该是一首欢喜的曲调,但他的琴声听起来,很冷,冰冷的感觉渗透深入神魂里来,如人落入了隆冬的冰湖里,在绝望的寒冷中挣扎,然后耗尽了气力一点点沉溺。

就像,夏虫不可以语冰。一个从来不懂得什么是快乐的人,拼命地努力去想要揣摩快乐是什么,然后讲给另外一个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