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神。”许甜骄傲地昂起头,“初中就是我男神了!”
那个骄傲的样子让蒋辞误以为陈迟是她的男人。
虽说喜欢陈迟的的人很多,可也没见他和哪个人走得特别近,关系特别好。在这方面,陈迟仿佛没什么兴趣。不过这样也好,陈迟没有女朋友,那就代表着全校都可以是他的女朋友。
蒋辞后来听到某个男明星说自己是九亿少女的梦,那个时候的陈迟就是全校少女的梦。
不过既然是梦,就有醒的那一天。
中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很多女生都在收拾打扮,蒋辞只觉得奇怪,班里的走读生有这么多吗?
许甜拿着镜子左看右看,淡淡道,“我们班和陈迟他们班一起上体育课。”
怪不得。
到了操场以后,体育老师也很敷衍,列队站好,点了个名,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已经是九月了,可温度却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草皮被晒得缩成了一团,蔫蔫地打着卷。蒋辞不愿在下面晒太阳,就想着上去吹会儿电风扇,做会儿作业。许甜一把拉住了她,“走什么走,一起去看陈迟打球。”
篮球场边的看台更是烤得发烫,坐都坐不稳。一众女生想到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生坐在那里了。
女生长相妖娆,妆容艳丽,留着一头波浪似的长发。她穿着一件白色基础款阿迪达斯的恤,搭着一条百褶裙,脚上踩着匡威经典款帆布鞋,坐在那里,淡然的接受着各色女生们打量的目光,荣辱不惊。
明明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衣服,却被她穿出不一样的风情。
蒋辞已经听到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个鼻子,应该是做的吧。”
“还化妆,啧啧啧,是我们学校的嘛?没见过啊。”
“没穿校服哎,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陈迟明显打得心不在焉,频频向这边看过来。半场还没打完,陈迟就退出了这场比赛,一屁股坐到女生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女生递给他的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女生嫌弃的看着他,淡淡说道,“一身臭汗,离我远一点。”
陈迟非常听话地照做。
一中的女生又是一惊。
两人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可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默契感还是暴露了两人的关系。
周围的女生说是看篮球赛,可没有一个人的心思落在球上。
陈迟大抵是觉得坐着没意思了,冲着球场上叫了一声,“林深,我先走了。帮我请个假,下午的课我不来了。”
那个男生比了个的手势。
陈迟把女生的包接过,背在身上有点不伦不类,“走吧,李大小姐。”
主角走了,观众自然也跟着退场了。
蒋辞又被许甜催着走,“不是说看球赛?还没比完呢。” “哎,我是追不到陈迟了。”许甜答非所问,垂头丧气的,“只有像那样的女生才配得上他,哎。那个女生背的包包,我在杂志上看过,五位数啊。我怎么和人家比啊。”
许怀一头靠在蒋辞肩上。
九月真热,热到心头上,无故惹人心烦。
蒋辞想告诉她,就算比赢了,陈迟还是不会喜欢她们这些人。
当然,也包括她。
仅仅一个中午的时间,女生的资料就在贴吧里被扒了出来。
女生叫李南屿,华德一中的一个小太妹,和陈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母间更是熟识,门当户对。但很快,那个帖子就被删了。
陈迟怒不可遏,把爆料者狠狠修理了一顿,并放出话来,“谁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来问我。再给我偷偷摸摸,我绝对让他在一中待不下去。”
蒋辞关注的点从来都很奇怪,那个女生居然是华德一中的诶,那可是东洲市最好的高中。
她叹了口气,还是好好念书吧。
努力总不会错,努力总会有好结果。
那一年的校庆活动,每一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蒋辞不知道怎么就被选上,参演了她们班精心准备舞台剧。很遗憾,并不是女主角,她只是一颗树。
没有台词,全程站着。
但就算是一棵树,蒋辞也抱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心态演好它。
她穿着滑稽的戏服从礼堂后门进去,一大堆男生正在那儿抽烟。
一眼就看到了陈迟。
他的白衬衣被路灯照得发亮,衬衣上的手工刺绣栩栩如生。他像是来自那束光,显得不太真切。他吐了口烟,烟雾向上飘,很快散在风里。
蒋辞觉得,他也快散在风里。
“迟哥,女朋友怎么没来?”
“哪有女朋友?”陈迟把烟叼在嘴里,抬手理了理衣领,扣上一颗纽扣,接着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蒋辞也没听见。
她以为他是分手了。
陈迟的节目在他们班之前,是一个歌曲串烧。他唱的是周杰伦的《七里香》,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后台的女生都在跟唱,可蒋辞五音不全,只能暗自躲在戏服里懊恼。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陈迟靠着这首歌又在贴吧上火了一把。
但这把火烧的不仅是少女们的少女心,还有陈迟这个人。
那天以后,陈迟再没来上学,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曾经他往返留恋的地方。
像是烟花开到最绚烂的时候,突然戛然而止。
无声无息。
校方很快下发了陈冽自动退学的声明。 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陈冽在那个深夜,在某个高级会所聚众斗殴,不仅如此,他的尿检还是阳性。
他吸了毒。
人人艳羡的陈迟居然是个瘾君子。
青春期的少女三观虽然不是很正,但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于是再没有人爱坏男孩。
所有女生的梦都碎在那天夜里。
陈迟在公安局蹲了一晚上。
周遭都是吸毒被抓进来的瘾君子,他也因为这个被抓了进来。
但他没有踏出那一步,只差一点。
道上的大哥已经把冰给了他,幸好,警察进来了。
陈迟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状态,全然没有往日的冷静与理性。
他规规矩矩地听从安排尿检。
阴性。
那天晚上,他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关押室很黑,没有一丝光芒,也没有一丝希望。
他真的觉得他的人生就要结束在这里了。
陈慕把他从局子里捞了出来。陈迟从来没看过陈慕那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他的白衬衣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污渍,泛着酸臭味,连同他一起。
垃圾的味道。
陈慕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把机票扔给了他,“我已经和你爸爸商量好了,你马上离开这里。京州市正在征兵,我替你报了名,明天就走。”陈慕嘴角紧抿,“陈迟,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这些话,也是最后一次。你记住了。我后悔了,我后悔对你的溺爱,我和你爸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但恰恰我们对你的放任,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你让我太失望了。”
陈迟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第二天,陈迟踏上了那架离家的飞机。
那是2005年,周杰伦发行了第六张专辑,并且曝光了新恋情,名噪一时的双恋走到终点;超级女声也横空出世,点燃了整个夏天;距离北京奥运会还有三年,智能手机还没有出现,网络也不算普及,所以陈迟的事没有闹得很大,也没有被很多人熟知。
很快,陈迟这个人和他的“光辉事迹”被大众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
这是陈迟的十七岁。
离经叛道,放纵不羁。
这也是蒋辞的十六岁。
初恋死在心里。
希望尚在襁褓。
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