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色的眸掃視過屋內的每個角落,腦子裡卻斷斷續續地,響起一些不存在這當下的聲音……時遠時近,似真似幻。
玦微微地皺起眉,開始覺得自己對這屋子裡的布置與路線,有些超乎尋常的熟悉……比方說,他知道出了房門口之後直走會是廚房;比方說,他知道客房旁邊只是一間小儲物室;比方說,現在,當他站在這扇整間屋子唯一闔上的房門前時,他心中有道聲音告訴他:這間~就是主臥室。
他覺得腦子有點混亂,不過不太像是以往頭痛要發作前的那種煩躁,而是那種……好像有什麼東西掙扎著要浮現的感覺……很難說得明白那種感覺,以往他也從沒有過這種感覺。而,當他看著眼前這扇門,忽然發覺心裡有兩股力量在拉扯,讓他原本果決探出的手臂,就這麼停在半空中。
他在幹嘛?他在害怕什麼?這扇門後……難道會有什麼吃人的怪獸在等著他嗎?否則他為何……莫名汗濕了一雙手掌……?
紅色頭顱用力地甩了甩,連帶甩去了那個不熟悉的,膽怯的自己。蜜色臉孔上重又浮現了往常的淡漠與鎮定,探出的手臂再無遲疑地前伸,握住了門把,下壓—
房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未關的窗子讓雪白的窗簾一陣揚動,一連串清脆的風鈴聲同時間流洩而出……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忡。
房內的擺設很簡單,顏色也用得很素雅,予人一種清淡自在的感覺,連他這種向來與清淡自在無緣的人,都可以感覺出那種站在這房內時,心中一片寧靜的轉變;寬敞的雙人床,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不知為何,給他的感覺像是已經許久沒有人睡在上頭了……金眸四下晃盪,卻在瞥向書桌時頓住—
在那兒,擺放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相框,裡頭的人表情姿勢或有不同,有人身穿籃球衣,有人身穿便服,但大部分的照片裡頭,都有兩個高大的少年—一紅髮一黑髮,一笑容滿面,一面無表情;他們有時怒目而視,有時勾肩搭背,讓人分辨不清他們的交情究竟是好是壞,但~唯二可以分辨的,便是那紅髮少年長著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而那黑髮少年,則活脫脫是昨晚那心狠手辣男人的翻版。
金眸瞬也不瞬地望著那些照片中,那笑得無比燦爛,感覺十足陌生的紅髮少年,腦海中浮現另一幅,關於一個紅髮男子的海報—就放在冥主的展覽室內。
『那是我?』他記得他曾仰望著那海報,這樣問過封神。
海報中,那紅髮男子的眼神像他的髮色一樣,彷彿會灼傷人一般,可他~從沒在鏡中看過自己寂寥的眼底出現過那種強烈的,彷彿要噬人一樣的霸氣。
所以,他們~真是同一個人?
『不是。他死了,而你活了下來。』那時,封神這樣回答他。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兩人~是像雙胞胎那樣嗎?可~他怎會一點也沒有關於這方面的記憶?!而,昨晚那男人,看來跟那『據說』已死的紅髮男子,過去曾經無比的熟稔,這就是他這樣處心積慮地要得到自己的原因嗎?如果是的話,那他也許要大失所望了……深寂的自己,與那火焰般的男子,可是大相逕庭的……
他收回目光,走出了這間令他突地發悶起來的主臥室,反手帶上了門。
不知該走向何處的他無意識地又來到那落地窗邊,抱著膝,靜靜地坐著。像一株安安靜靜的植物吸納著太陽的光線與熱度。
關於他失去的那段記憶,封神他們絕口不提,他也從來不覺得有詢問的必要—不管怎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一味地往回看並沒有幫助,該想起來的東西~總是會想起來……他那時相當聽天由命地這樣想。但是,現在似乎有些人,看不慣他這樣的消極被動,蠢蠢欲動地想要揭開某些東西了……關於他、紅髮男子(就是昨晚那男人喊的名字嗎?),和那黑髮男子的過去……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攤在陽光底下了會怎樣?他會不會~就不是原來的『玦』,而是另外一個人?那封神呢?璃和瑕呢?這三年的一切,難道就沒有意義嗎?……
一連串的疑問不斷冒出,而後~在暖洋洋的陽光下,在陣陣響起的風鈴聲中逐漸消融……
他蜷著身子,倚著落地窗,鼻息徐緩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