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明虽然在专注地看他,却好像并没有再听他说话一样,又接着低下头。
容幽呼吸一滞,正在等下一个吻,但发现他只是轻轻蹭了一下。嘴角贴近嘴角,鼻尖蹭过鼻尖。容幽能看见他眉骨投下的阴影,在青色的龙目中留下斑驳痕迹,里面五光十色,又依稀有着自己近在咫尺的面容。
此刻,在那挂在统一棵橡树上的鸟笼里,一只鹦鹉正在用小脑袋撞击着铁笼子,难以置信地大叫:“大美人,我才是王子,快吻我!快吻我!”
谛明这次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头看了一眼。
“……”鹦鹉瞬间缩了回去,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一股脑儿讨好道,“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寿比南山。冰糖肘子,糖醋里脊,回收旧家电。百夜大坏蛋,把我变成鹦鹉了……”
“噗。”
容幽没忍住,笑场了。
然后他又马上心虚,抿了抿嘴,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祸,让你担心了。”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被卡罗尔袭击的经过,又想到傅定曾经说过的话,便又说这件事和明亲王本人无关,只是他自己对旧相识掉以轻心了。
如此说了很久,到后来容幽自己都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说什么。
等容幽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还被按在树干上。 而谛明只是静静看着他。
容幽说:“你是不是……根本没在听?”
“嗯。”明亲王道。
容幽:“……”
谛明以拇指轻轻拂过容幽唇边,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有些迷惘,又有些责备地说:“你让我变得很奇怪。我最近优柔寡断,对所有关于你的事都失去了决策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即便去做,又畏首畏尾;明明已经做好的决定,见到你之后又要后悔。我变得软弱,变得偏听偏信,变得心灰意懒……”
容幽说:“这难道怪我吗?”
明亲王再次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容幽:“……”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男人却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容幽忍无可忍,道:“那我还要怪你!我本来好好一个青葱少年,考完驯龙师就去做教授,一辈子平平安安轻轻松松的,谁让你非得来g02星。搞得我现在这么容易沉迷美色,还被卷入各种坏事,还被你可怜巴巴地抛弃过,这对我年幼的心灵造成过成吨的心里阴影!”
谛明蹙眉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冤枉,说:“你也抛弃过我。”
容幽怒道:“但我后来又自己回来了!”
谛明道:“嗯,我回来了。”
容幽怒吼:“老子人都死了,你才肯回来见我!!你有没有良心!!!”
声音太大,容幽差点被自己震聋了。
谛明竟然后退了一步,道:“小幽,你已经失去理智了,我不跟你吵架。”
啊啊啊!容幽气得想自焚。
片刻后,容幽坐回石桌边上,气得吃光了盘子里的点心。
谛明说:“你又瘦了。”
这句话还算好听,容幽回道:“其实没瘦,就是脂肪都变成肌肉了。你别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愣头青,现在我把你打个满头包不成问题。”
谛明道:“今天开始,你不必回去了,跟我走。”
容幽愣了:“真的?”
谛明道:“我给你一点时间跟姓傅的告别,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容幽一拍桌子,“又开始发号施令了,殿下!傅定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说告别就告别的,我觉得我们的友谊可以维持至少一百年。”
谛明道:“友谊可以,傅定不行。今晚你就走,或者我送他走。”
容幽皮笑肉不笑道:“那你送他走呗,我跟他一起走。”
“小幽。”谛明说,“傅定是傅潜的儿子,注定不可能和你做朋友。你要是继续跟他来往,只会夹在两派当中,左右为难。”
容幽说:“我不在乎那个。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又不想做贵族,又不想做大官,政治和派系斗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定谁是朋友,谁就是我的朋友。而且傅定还不是一般朋友,他是当年战争一开始,就默默在支持着我和霜楼将军的战友,战场上下来的人不相信战友,还能相信谁?”
“一场七个月的战役,你就将性命交托给别人。”谛明说,“小幽,经过这件事,我以为你已经知道神龙的原则了,凡人是不可相信的。”
又是这个原则。
这些神龙就没一个会相信、依赖或者帮扶他人的。他们天生就没有人类的那种社会性,谛明尤其如此。 容幽怒道:“不依靠他,我依靠谁?你吗?你当时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么久!”
谛明沉默了片刻。
容幽的怒气也消弭得很快,叹了口气道:“抱歉,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但是傅定……”
“容幽。”谛明忽然道,“当时是我犹豫不决,轻易动摇,又轻易放弃。是我的错。”
他说完,似乎有些疲惫,闭了闭眼。
容幽便心软了,说:“算了,海盗团的事是无法预见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当时状况也不好。”
谛明垂目看着容幽放在桌面上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