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有一个人来买爸爸的画,不是你喜欢的红舞鞋,那幅画我不会卖的......”
“十一区小关河那你还记得吗?那家棉花糖铺还在,味道没变,那天我经过......”
她自顾自如陪病护工絮叨,内容多是编造,将病房超乎寂静的惨白空洞用声音填满,藤惠受的苦,她如何忏罪也不能赎,因为她带她入红尘,却无力带她出红尘。
逃避过,现在,现在她必须将自己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妹妹完全承担,无论要付出些什么。
忽略心里涌起的疼痛与难受,短暂得到又转瞬失去的东西不敢再探究,而她累加的罪责则越发深重。
探病时间短暂,藤惠的身份毕竟特殊,日影沉殁,但藤美感觉不到差异,除非是正午日光,又或者强烈的人工光源还能使她退化的眼生成一点模糊影子,否则她已习惯黑夜。
手机滴滴提醒,时间流过。
按摩完,她放下藤惠的手,重新摸摸她紧紧闭上的眼睛,“藤惠,下周我再来。”
还能控制的为数不多的肌肉神经在眼皮上颤跳,藤美心头忽震,藤惠那双长长的睫毛,像蝶翼,在她掌心刷动。
然后睁开。
狂喜乍临,她一下扑在她干瘦如柴的身上,指尖摸着她麻痹着不能动弹的脸,“藤惠!藤惠!”,她太欢喜了,近乎涕零。
一点点温热湿了手指,不是她自己的泪水。
藤惠在哭。
“怎么......怎么?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疼?”,她慌乱得语无伦次,藤惠叛逆后便再不落泪,摸索床头,应该有紧急呼叫铃。
她看不见僵直如尸体的妹妹已泪流满面,想说些什么张不了口,她被罚到这具毁坏的身体里服刑,让她唯一的残疾的姊姊出卖自己出卖自由其实不过是延长她的瘫痪刑期,很多恨,再说不了,很多爱,也无法表达。
“别哭,别哭,姊姊去找人。”,找不到呼叫铃,什么也顾不上,藤美扶着墙惊慌失措地向外冲,房外忽地几声惊呼,接着便是一阵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轰!
“停电?”
“什么东西爆炸?”,尖叫如潮蔓延。
混乱喧嚣,足音驳杂,“救命!救命!有没有人,我妹妹,快来看看我妹妹!”,她大声呼喊。
藤美被撞摔在地上,“医生!医生!拜托快来看看我妹妹!”
“有没有人?快来人!求求你们!”
她大喊大叫,丝毫自己感觉不到那样的泣吼是如此无助绝望,引得听见的人心生悲戚。
男人大步走来,顺手朝钟面开枪,时间一下静止于此刻,坚实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
“藤美,是我,我来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