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疼痛,也适度消耗生命,寿数将较常人大幅缩短,但刚刚他想也没想。
不要去想,很多事情,都不该他去想。
长夜还有战斗,阖目,晕黄光线和湿冷积尘一瞬被隔离在外。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两人却似相隔万重关,今夜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深沉失落无可挽回的感受,好像刚刚生死交关之际来不及咀嚼的东西,此时此刻才真正有机会涌出,过去怎么填补也填补不满的内心空洞曾经在短暂时光中被填满,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又失去了。
是她要跟来的,但有些故事,也是一开始就写好结局的,忽觉怨愤,又根本不知该怨谁。
空洞漫延着将她彻底吞没,他的呼吸几乎没有起伏,好像这才是真正的抛下,她被这股无名怨愤激着开口,怨一些看不清面貌的他人们将人如提线木偶操纵。
“小时候,是我带着我妹妹加入红尘会,每一日,我都对于那一个个不能挽回的时间节点后悔着......”
他睁开了眼,身后人的声音里带着细小泣音。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的对你很抱歉,我不是真的想害你,他们说没有人会受伤,你也不会,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让我妹妹活着,因为对不起她,现在......现在我也对不起你。”,她一泻千里地忏罪坦白。
眼梢噙着小溪,眼泪流下面颊,滑过耳际,湿了颈,又落在地上搁浅成一滩,他回身看她,却无言,他早已知晓关于她的一切。
唯情报中没有关于她的抱歉,他在意她的抱歉吗?除了命令要带她突围,还有那种想也不想便放任体内兽血奔腾流窜,只为了当下不令她死在保安部枪下。
为什么?最近他问了自己太多为什么但都没有答案。
沉默如冰冷海洋,她却不愿就此溺毙,有些东西包藏在谎言之下,但是是真实存在的,或是曾经存在过。
“我出去把一切说清楚,公开说清楚,一切都是保安部的阴谋......我知道你经历很多痛苦,因为这样才被他们找到机会陷害你,为什么我们只能任人摆布?姜狩,”
她任眼泪奔流,一道道冲刷,也像疼痛冲刷他的血管,“姜狩,或者我们逃走吧,好不好,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不好?再没人能找到我们。”
冷冽中悲伤涌出,接着才是缓慢的,刺刺的痛,即便他们的相逢始于阴谋,但这场逃亡却冲破无数空洞的、虚妄的生命瞬间,如此短暂,如月晕的灵光乍现。
逃走吧!好不好?
身后已是废墟,也许未知之地还可能日出,没有任何思考便这样脱口而出,这一秒,这一刻,全然存粹的,突然惊觉,原来这就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望,然而不待话音冷凉,灵光已永远逝去,她同时被愧疚之潮彻底击溃,当下,她没有想到藤惠,只想到了自己,只想与他逃离。
可鄙可恨可怜。
他见她泣不成声,却仍是无言,过去他从未想过离开,此时想了,却知道是不可能的,浑身滚烫的血只能狂舞至死像那个残酷故事,红尘会是这样,他又何尝不是?
除了特机队,其实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容身。
他的沉默变成割人的尖利碎片,漫长寂静里,她苦挨着经历一个个霎那,再乘以百倍生灭。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问题盘绕在心一整夜,不敢问,此刻豁了出去,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是的,很重要。
“十四日前。”,他答了。
林东勋在他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已经掌握,一调查,不难发现她的身份极有问题,加上柳正河曾来找他,那天保安部在医院试图秘密抓捕井式崇失败,事情也并非密不透风,各单位之间都有间谍。
但十四日前,林东勋才告知他。
那晚他没归营,凌晨昏昧时方回宿舍,白日训练后,林东勋扔出几张原藤美坐在柳正河车上的照片,没说别的,也没问他为何两度擅自离营,他不知道林东勋的想法,好像一切都并不重要,他为何落入陷阱?他怎可以落入陷阱?都不重要。
只要最终指引向今夜,将这一局将军。
十四日前,是他们过夜之后,“姜狩,我......”,她想说在谎言里并不全是虚假,即便很短暂,但她是真的......
尖锐铃声划开稠密待解的心灵之谜,没有机会再多说什么,他立即起身接起电话,有些瞬间,一但掠逝便再也不能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