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得修高一点才行。”卢秀珍抬头看了看那院墙,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或许是她来自藩篱重重的两千年后,没有高高的院墙将屋子与外边隔开,她总有些不放心:“娘,没事的,青砖准备得很足,够咱们用的。”
“唔,那倒也是,今日还挖出了二十两银子,可真是福气。”崔大娘眉眼都堆到了一块,心里格外舒坦:“秀珍哇,现儿咱们家还花不了这么多银子,放在家里又怕有人打主意,明日你拿着到城里的钱庄去存上,行不?”
“好。”卢秀珍点了点头:“娘,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呢。”
都不用找借口了,明日放放心心的去江州。
第二日一早,卢秀珍便与崔六丫一道去了江州城,一路上崔六丫叽叽喳喳的与她说起兰府的事情:“兰先生这几日没在府里,兰公子便出来透气了,看起来他们父子两人真的是有些矛盾。”
听着六丫提到兰公子,仿佛有谁用针扎了她一下,卢秀珍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兰公子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想事情,就连贴身丫鬟都不靠近。”崔六丫叹息了一声:“昨日我们听着说兰公子到外院来了,也想见见这位少东家,几个人一块去了外院,只可惜……”
“怎么了?”听着崔六丫声音有几分惆怅,卢秀珍有几分紧张:“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没见着他,赶着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回内院了,听说他只在太湖石旁边站了一阵子,然后就回去了。”崔六丫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听说兰公子小时候生得跟那粉团子一般可爱,只是万万没想到幼时竟然脸被烫伤,要不也是个俊秀的公子哥儿呢。”
听到这话,卢秀珍无端的也心疼了起来。
脸被烫伤,那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第88章 战东风(四)
晨曦蒙蒙的笼罩着天空,到处都是一片白色的薄雾,一阵“吱呀吱呀”的声响,慢慢的,黑影憧憧的从薄雾里现出,那是一辆骡车,赶车人端坐在前边,车上坐着两个姑娘。
“崔三,今儿来得晚了一点点,那个姓李的已经赶车进去了。”
守城门的士兵已经与崔三爷相当熟悉,手一挥就放了行。
这帮人运货的生意也不是特别好做,城北那边每日都是几十辆骡车等着货主来雇,崔三爷每日起得很早,就是想占着最前边的位置,那地方最打眼,货主过来一眼便瞅见骡车,自然更容易找到活干。
故此崔三爷每日都起得格外早,这也刚刚好和崔六丫的步调一致,只不过对于卢秀珍来说便不大合适了,她今日揣着二十两银子来钱庄存钱,这时候钱庄还未开门。
“大嫂,不如去兰府厨房那边坐一坐。”崔六丫拉着卢秀珍的手跳了下来:“时辰还早哩。”
卢秀珍本来就打算要来找那位兰公子把话说清楚,听着崔六丫这般说,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好,我刚刚还想去看看外院的整修是啥样了,毕竟这事是我在负责,总不能因着家里盖房子便将这边的事给扔下了。”
崔六丫点了点头:“大嫂,你说得没错,兰先生仁义,咱们也不能因着他为人心肠好就耽搁了他的事儿,你今日既然已经来了江州城,自然要帮兰先生去看看的。”
姑嫂两人商议已定,与崔三爷说了一句,手挽手的走到了角门,看门婆子自然识得卢秀珍,听她说要来看看外院的装修怎么样了,不敢耽搁她的事情,赶紧开了们让头进去:“卢姑娘真是好本事,连钱管事都佩服你哩。”
卢秀珍从衣兜里摸出几文钱来塞到婆子手中:“妈妈拿去打角酒喝,千万莫要嫌弃。”
崔六丫每日都要从角门出入,给婆子一点微末好处,她总会关照着六丫一些。
看门婆子眉开眼笑的将那几文钱接了,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卢姑娘,你们家也不宽裕,还记得老婆子喜欢喝两口小酒,实在是有心了。”
不是没收过别人暗地里塞的钱,看门婆子是从京城那边回来的,见的事情多,以前的主家也曾办过大场面的游宴,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来拜府的时候,塞给她的都是几钱银子,可她觉得卢秀珍这几文钱比那几钱银子更真心实意,毕竟家境贫寒,能拿出几文钱来,足以说明她的真心真意。
望着卢秀珍与崔六丫的背影,看门婆子喃喃道:“卢姑娘这么能干,她家里的迟早会好起来的。”
崔六丫带着卢秀珍先去了厨房,厨娘们见着卢秀珍过来,很是亲热:“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你啦,在家里盖房子就不想到江州城来逛了?”
“哪能呢,不是还要帮着兰先生整园子么。”卢秀珍笑了笑:“今日特地来瞧瞧。”
“还是住在乡下好,想盖房子说一句便是,地多得很,在江州城就难了,到处都是宅子园子,只能花银子买,可是这么贵,谁买得起哟。”有一个厨娘摇头叹息:“以后啊,想要出去散心,我们就去六丫家,那么大的院子,随便挪个房间出来总该可以罢?”
“没问题没问题,每进屋子都有客房呢。”卢秀珍笑着将手洗干净:“来来来,我帮你们来和面。” “卢姑娘,你真是太勤快了。”几个厨娘都赞许的看着卢秀珍,多好的姑娘家,只可惜命不好,竟然守了望门寡,好在公婆开通,还能让她出来走动干活,等着孝期一过,或许能让她自己选一门合意的亲事嫁了呢。
兰府几个厨娘都不是尖酸刻薄的,崔六丫手脚勤快又挺会说话,才做了一个多月,就与众人融到了一处,说说笑笑,甚是相得。卢秀珍也是个嘴甜又踏实的,故此厨娘们也没觉得她在厨房里有啥不对,姑嫂两人与厨娘们一块儿准备早餐,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炉子上的燕窝就炖好了。
锅子里腾腾的冒着白色烟雾,一个厨娘将锅拿了下来,将那燕窝汤倒入了大汤盅里边,银耳就如一朵朵花般绽开着它的娇媚,洁白无瑕,片片精致,燕窝此刻已经与汤汁融到了一处,但依稀还是能见着一脉脉流动的细纹,深深的吸一口气,甜香在舌尖滚着下去了。
“公子的银耳燕窝汤好了没有?”
门口传来一个略熟悉的声音,卢秀珍抬头一看,就见上次寻了衣裳给自己的那丫鬟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
灵燕见着卢秀珍,也是一愣,只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将食盒递了过去,让厨娘将早餐与燕窝汤都装上,把食盒盖子合上,她一只手将食盒拎了起来,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卢秀珍一眼,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意思。
卢秀珍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兰公子的贴身丫鬟临走前为何是那样一种样子,眼睛盯着她跟死鱼一般。
“灵燕,怎么了?有谁得罪你啦?”灵鹊正坐在走廊上放着的小杌子上绣荷包,见着灵燕嘟着嘴走过来,不由得有几分奇怪:“不过是去接个早膳过来,怎么就跟人家欠了你几千两银子不还一样?”
“别提了。”灵燕将食盒放到地上,气嘟嘟道:“那个姓卢的姑娘又来了。”
“卢姑娘来了?”灵鹊吃了一惊:“兰先生不是……”
“嘘,别说这么大声,万一被公子听到就不好了。”灵燕警醒的朝身后的窗户看了一眼,轻轻摆手:“我就觉得她是有意来的,分明是从她小姑子那里听到说兰先生外出了,这才故意挑了这个时候来。”
灵鹊默默的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过了一阵子才微微叹息道:“毕竟她是咱们公子未过门的媳妇……”
“什么叫未过门的媳妇呀,咱们公子身份高贵,到时候哪里会娶这乡野村姑呢?兰先生也说了,现在不让公子接触卢姑娘,那是为他好,以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若是公子真的因为与卢姑娘接触多了,情根深种,”灵燕翻了个白眼,话里话外透出一丝不屑:“那种乡野村姑,只怕是会因此巴着公子不放罢?”
“你在说甚?”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灵鹊灵燕听了这声音,慌慌张张转了过去,门口站着崔大郎,从下往上看,个子显得更高大了些,两道剑眉攒到了一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看上去一副威严无比的模样。
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灵燕被他盯得慢慢的低下头来。
“方才你不是说得很高兴?”崔大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怎么我一露面你们两人便不说话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给我听?”
灵鹊与灵燕两人头低得很下,都不敢抬眼看崔大郎,空中仿佛有寒霜凝结,将整个人冻住,两人的身子都微微的打起颤来。
“怎么了?你们俩将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崔大郎的声音很沉,说不出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