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宗开始觉得有些不可行,可当户部将国库存粮数字上报以后,他又有些动摇,最终点头同意了陆思尧的建议:“先让京畿附近几个州试上一试,若今年能种植成功,陆卿功不可没。”
然而,形势却不容乐观,江南来的种谷似乎很不适应北方的环境,京畿附近几个州郡种上了万亩的江南种谷,可都没有出秧。
周世宗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完全忘记这事也是他自己点过头的,见着陆思尧便气不打一处来:“陆思尧,你给朕出的什么主意!现在有好几个州郡只能补种自己留下的种谷,百姓怨声载道,户部也上书诉苦,只怕这几个州今年的赋税很难收上来!”
陆思尧两股战战,话不敢说,额头汗珠滴滴落下,捧着玉圭站在朝臣一列里的张祁峰心中冷笑不已。
江南的种谷想要在北方发芽,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有菇凉说皇帝渣,嗯,是很渣,历史上的渣皇有太多!人在那个位置上,处在至高点,享受惯了,颐指气使惯了,自然会舍不得这个位置,也会担心有人会要谋夺他的位置,我们可以看到史书的记载,不少人都是以谋逆罪论处。
当然有些人肯定是心怀不轨,可有些人哪里又是真的谋逆?只不过是皇上觉得功高震主,有些不放心,想着法子要弄死他们罢了。
生在帝王家并非是一件好事,为了这皇位,兄弟阋墙勾心斗角的事情,不胜枚举,大家熟悉的玄武门之变,唐太宗不也是杀了他两个兄长才上位的么,虽然太宗是明君,有贞观之治,可他手里捏着的人命却依然是人命。又虽然后世捏造了各种理由,仿佛太宗夺位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史书是强者书写的,谁又知道当初的情况?
故此,周世宗很渣,但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渣得正在范围之内……
第96章 钩心噬(二)
“东家回来了。”
门房见着那清油帷幕的马车停了下来,赶紧殷勤的迎了过去,掀开门帘一脸的笑:“东家这次出去了好几日呢。” 兰如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府里一切可安好?”
“没事没事,啥事都没有。”门房跟在兰如青身后朝前走:“只不过胡先生出去了一趟说要给公子去花市选个铺面。”
“什么?”兰如青停住了脚,诧异的望向门房:“选个铺面?”
“是啊。”门房有些纳闷,摸了摸脑袋:“东家你还不知道?”
兰如青一甩衣袖,飞快的朝大门走了过去,门房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
庭院里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一片盛春美景,兰如青此时心中烦乱,看什么都没有兴致,只是脚步匆匆的朝前边走。
胡三七最近越来越放肆了,竟然一点都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这点让兰如青很是烦心。多年的好友在一起,他不忍心向国公爷去告状,可瞧着他越来越胡作非为,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个家伙给扳回到正路上来。
去花市选个铺面?干啥?
兰如青一边走,一边只觉头疼,到底是谁给公子出了个这样的主意?莫非……他的眼睛盯住了那扇垂花门,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看门的婆子见着兰如青走过来,满脸堆笑:“东家回来了。”
“这几日可有人去了内院?”
“有有有,那位卢姑娘去找了公子一趟。”婆子笑得十分殷勤:“卢姑娘去过以后,公子每日精神都好了许多,我听到内院经常有公子的笑声传出,听上去很是欢喜。”
果然是她。
兰如青沉默的站在门口,心里忽然沉了沉,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有些姻缘是月老在姻缘石上写着的,旁人想拆散可总会功亏一篑,他们还是到了一起。他举步走进了内院,还没走几步,果然便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我的手艺不差罢?”
“公子虽然几个月没有下地干活,可这功夫还是没扔下。”
这是胡三七的声音,兰如青顺着声音来源疾走几步,就看到了园子那边有几个人,再仔细一打量,气得差点鼻子都歪了。
崔大郎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身短褐,袖子挽得高高卷在了胳膊上头,下边两条裤管也挽到了膝盖上边,脚下穿的是一双草鞋。他手里握着锄头高高举起,用力挖了下去,顷刻间黑色的泥土溅落在他身边,他拿着锄头兜起一个土团子,用锄头的末端压了几下,土团变成了齑粉,崔大郎笑了起来:“要这样整地才会细,才能更好吸水。”
“公子,论拳脚你比不上老胡我,可这田里头的功夫,那公子可就懂得多去了。”胡三七也握着锄头跟在崔大郎身侧开始挖土,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咱们把挖出来的地龙拿了去钓鱼。”
“胡护卫,可不能全部拿走,这地龙能帮着松土哪。”崔大郎用锄头拨了拨泥土里露出来的一条灰红色的爬虫,把它捞了起来看了看:“这块地真是肥,地龙的色才这般亮。”
兰如青负手站在那里看了好一阵,心里头又急又气,这两个月他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将公子变成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可才离开了几天,公子又回到了最初他的那个模样——这不就是青山坳里那个崔大郎么!
国公爷才叮嘱过务必要将公子改头换面,要让皇上见到他的时候喜欢,可这样子……兰如青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极力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朝崔大郎那边走了过去。
“公子。”
“哟,老兰,你总算回来了!”胡三七将锄头一撒,从那块地里走了出来,很习惯的伸手来拉兰如青的衣袖,兰如青皱眉看了他一眼,将手移了个位置。
胡三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般嘿嘿的笑了起来:“老兰,你是嫌我手脏,是不?我擦擦,擦擦。”他将上衣的衣襟撩了起来,用力擦了两只手几下,将手掌心朝上摆给兰如青看:“咋样?干净了呗。”
“胡三七,别再胡闹!”兰如青很严肃的瞪了胡三七一眼:“我交代过你,我不在这几日里务必要陪好公子,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那玉树临风的公子,此刻已经成了躬耕于南畆的农夫,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兰如青越看越觉辛酸,公子本该锦衣玉食的养在宫中,造化弄人,他流落到民间,在青山坳生活了二十年,那种农夫的意识已经深深扎根在他心里,自己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一点点成果,就在几天里转瞬便灰飞烟灭,站在他面前的,只是青山坳里那个年轻庄稼汉。
“我哪有胡闹啊?”胡三七也很不满意,瞪了兰如青一眼:“公子早上跟我学习武艺,白天我们一起松土准备种花种草,这有啥不好的?”
“公子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怎么能就安心做一个农夫?”兰如青沉着脸朝,很不高兴:“你自己胡闹也就算了,还要带着公子胡闹,这……唉……我都没与国公爷说你的不是,只盼你能审时度势,做些正经事儿。”
“兰先生,莫要责怪胡护卫,是我要挖土种地的,他只是陪着我罢了。”崔大郎见着兰如青朝胡三七撒气,赶紧站出来维护他:“真的不关胡护卫的事。”
兰如青沉默了一下,双目直视崔大郎,崔大郎在他的注视下有些窘迫,挪了下脚,将锄头放到了一旁:“先生可有话说?” “公子,这些事情不是你该做的。”
“为什么?”崔大郎有些疑惑:“先生,难道还有什么规定我不能松土种花?”
“公子,你现在身份金贵,已不是当年那个青山坳里的崔家大郎,如何还能像那些乡野村夫一般,穿着短褐在田间劳作?公子要做的事情,是坐在书房里博览群书,修习绘画,过几日我还要教公子弹琴,这些风雅之事才是公子该做的。”兰如青望着眼前的崔大郎,只觉他气质上佳,如璞玉已经脱了那石头的底子,渐渐的露出了光泽来。
“兰先生,可我并不这般认为。”崔大郎摇了摇头:“先生,若论身份高贵,有谁会高贵过皇上?”
兰如青眨了下眼睛:“公子,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