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它是兰花的一种,咱们叫它蝴蝶兰吧。”卢秀珍小心翼翼的用花锄将一兜大的蝴蝶兰周围的土松开,开始慢慢清理它的根茎。蝴蝶兰是最适合拿了做盆景的,它能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花姿美观,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只是,这蝴蝶兰很是娇贵,挖了回去以后要仔细培养,否则会因着种植不当而死掉,那就实在可惜了。卢秀珍跪在那丛蝴蝶兰旁边,慢慢的用花锄清理着须茎旁边的土壤,生怕将它的根茎挖断,崔二郎拿着花锄掂量了一下,感觉自己做不来这精细活,转到了一旁开始去寻找新奇的植物。
“二弟,你去将那边几棵树挖松土,等会我来教你怎么挖这树的根部。”卢秀珍伸手指了指那边的几株树:“根茎是树的基本,可千万不能乱挖。”
“大嫂,我知道了,我会当心的。”崔二郎得了事情做,很是高兴,扛着锄头朝树林那边走了过去,走到树的旁边,他有些惊讶,这不就是上回大嫂挖回来的树么?他回头看了看卢秀珍,心里激动得砰砰乱跳,这都是银子啊,银子!
可不能乱来,必须小心仔细些,崔二郎学着卢秀珍的样子,先小心翼翼将树下的土壤给挖松了,然后拿着花锄开始慢慢的将那些土壤一点点的掏了出来,这可真是个细致活,他在那里淘澄了好半日,才挖了小小的一块,抬起头来时,卢秀珍已经将那几株蝴蝶兰挖了出来,培上一些土,用草绳将它的根部缚住,这才直起身子来拍了拍手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二弟,挖得怎么样了?”卢秀珍走了过来,俯下身来看崔二郎的进展,她的身子才挨近,一种淡淡的清香便传了过来,崔二郎心神有几分紊乱,手下的动作慢了些,花锄差点砸到手。
“呃,快了,快了……”崔二郎一颗心跟擂鼓似的,他能感觉到卢秀珍的身子就在自己身边,可他却没有勇气抬头来看她,低着头,一只手握紧了锄头,眼睛盯住了自己的脚尖,只觉得全身燥热,汗珠子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怎么了,二弟?”卢秀珍有些奇怪,为啥崔二郎这般热呢?她方才将一丛蝴蝶兰都挖出来了也不见有那么热啊。她关切的蹲了下来,仔细打量了崔二郎一番:“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唉,你到家里呆着就好了,不该跟我过来的。”
“大嫂,没事,没事。”崔二郎愈发狼狈了,有她在身边,他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忽然一阵发软,他竟然坐到了地上。
真是丢人丢大了,崔二郎深深痛恨自己,在这要紧关头,咋就能在大嫂面前出丑呢?
“哎呀,二弟,你这是怎么了?”卢秀珍慌忙伸出手作势想去探崔二郎的额头:“是不是发热?”
“大嫂……”崔二郎将头朝旁边转了过去,心里一阵发慌,口干舌燥,就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她误会自己了,可他却竟然盼望着她就这样误会着,多说几句关心他的话儿让他觉得心里头高兴。 卢秀珍将手触到了崔二郎的额头,有些烫,可并不是她想象那般发烫,可能是在太阳下头晒多了发晕吧?看着崔二郎的脑袋耷拉到了一边,她愣了愣,忽然想起她所处的时代——叔嫂之间好像不宜这般过分亲近,难怪崔二郎要将头给撇开呢。
她看了崔二郎一眼,讪讪道:“二弟,我只是想看看你额头有没有发热……”
“大嫂,”崔二郎转过头来,哑声道:“我……”
第100章 蝴蝶兰(一)
“二弟,你怎么了?”
卢秀珍奇怪的瞪着崔二郎,觉得他今日有些不正常,一张脸红得跟请柬似的,眼睛朝她瞟一眼又调转视线看别处,可没一会子功夫又瞟了回来。
“大嫂……”崔二郎看了看周围,四下无人,除了跟在卢秀珍身边的那只小鹿。
他该将这只鹿当成人看么?
不过是一只鹿罢了,它怎么能听懂人说的话?崔二郎不住的安慰了自己几句,鼓足勇气正准备开口,可是眼睛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小鹿身上。
黑黝黝的眼睛和那宝石一般闪亮,又如秋水一般粼粼波纹重重叠叠,崔二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在望到那只眼睛的时候已经成功的委顿了下来,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卢秀珍笑了笑:“大嫂,没事,我只是有些头晕,现在好了。”
果然是太阳晒多了,卢秀珍舒了一口气:“二弟,你是蹲得太久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宁可跪在地面上,或者过一阵子站起来活动下筋骨,老是低着头,血到不了头部,自然就会觉头晕。”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崔二郎觉得分外心酸。
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啊!崔二郎心里在默默的呼喊着。
可是……大哥才故去几个月,自己便对大嫂说些过分的话,似乎不合规矩。崔二郎站起身来,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卢秀珍,心里五味陈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能遇到她便是此生大幸,就这样陪在她身边干活,已经足够。等着她出了孝期,自己再将心底里的话告诉她,若是她答应那便再好也不过了,若她不同意,自己也该笑着看她一辈子过得美满幸福。
崔二郎稳了稳心神,将全身放松,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他走到卢秀珍身边,蹲下身子和她一道挖掘树下的土壤,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将那棵树下的土壤全部挖松,卢秀珍拿着小铲子一点点的将那些土壤铲出来,仔细堆到一旁:“二弟,你扶着这树,我来将根茎旁边的土给扒拉掉。”
“大嫂,这挖树还要做得这样细心啊?”崔二郎觉得有些奇怪,以前他们也到山里挖过树栽到自家院子里头,锄头铲子一通乱用,将树挖出来,扛回家种到地里就好。
“那是自然,根茎是树木的根本,若是受了损伤,树木就长得不好了。”卢秀珍想了想,崔老实家里靠墙栽着一排杏花树,有几棵明显的就长得不好,枝叶没那么茂盛,这肯定是在移栽的时候伤了根茎的缘故:“二弟,你想想靠墙的那几株杏花树。”
崔二郎点了点头:“大嫂,我懂了。”
两人在这湖畔的树林里挖了差不多三四个时辰,才挖出了三棵树来,卢秀珍抬头望了望天空,日头已经朝西边偏,这时候早到了未时。
“二弟,咱们得赶着回去了。”
“不再挖了?”崔二郎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林,伸手指了指:“不是还有很多这样的树?”
“涸泽而渔是不行的,我们要保护这里的生态环境。”见着崔二郎满脸懵懂的样子,卢秀珍意识到自己的解释过于现代化,这小山村里长大的年轻人肯定听不懂:“就是说,它本来这样生长得好好的,咱们将它全部挖走,破坏了整片树林,这样很不好。比如说,我将池塘里一种鱼全部捞干净了,那些靠着这种鱼生活的蜉蝣虫类没法子生存下来,势必影响到其余鱼类的生存,久而久之,池塘里的产出就不好啦。”
“原来是这样。”崔二郎总算是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大嫂说得没错。”
“故此咱们只需挖几棵回去就好,我与兰府的公子商量好一起合作开个苗圃,这种金贵的树和蝴蝶兰便种到他家苗圃里边,我会等着花分蘖的时候剥离出新的花苗,那些树到时候插枝长出新的小树苗来。”
一提到园艺方面的事,卢秀珍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侃侃而谈,听得崔二郎一愣一愣的,分蘖什么的他都没听懂,但从卢秀珍的神色来看,他明白肯定是一个赚钱的关键,若真像大嫂说的那样,这几棵花和树能变出更多的来,简直就是下蛋的老母鸡啊。
“二弟,现在这时候,大家要么在咱们家里帮工,要么在地里头干活,趁着村里人少,我得赶紧将这花树送去江州城,免得那些眼红的看到咱们挖出了宝贝来又会上山糟蹋。”卢秀珍弯腰将那丛蝴蝶兰捧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到了竹篓里头,竹篓很高,蝴蝶的叶子没有露出来,倒也看不出是什么,而那几棵摇钱树便有些打眼了。
上回青山坳的村民夤夜进山去挖树木,虽说去的人数不多,可第二日清晨,卢秀珍在崔三爷门口看到横七竖八放在地上的树,还是有些心痛的,她低估了村民们想要致富的决心和行动力,若是那事情被更多人知道,栖凤山肯定会受到更大的破坏。
好在他们挖的树都没有卖出什么高价,就有一户人家寻到的卖了十文钱,只是这十文钱,完全不能弥补他们一个晚上没睡觉进山挖地的损失,更何况还扛着树走了那么远的路去江州城叫卖,中午就连馒头都没舍得吃一个。
得了这个教训,青山坳的人对于上山挖树木失去了兴趣,卢秀珍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若是村民持之以恒的继续进山挖树,过不久这栖凤山的生态环境就会被破坏了。 “好,那我跟大嫂一块进城去。”崔二郎点了点头,将两棵发财树放到背篓里,一棵扛在肩膀上:“大嫂,咱们走南边那条路,咱们村的田少,也遇不到什么熟人。”
“那你带路。”
崔二郎引的这条路确实没什么人走动,一路上就只见到几个农夫正在田里耕作,都没空抬头搭理他们。未来避免遇到青山坳的熟人,卢秀珍走得又急又快,脸上红扑扑的,鼻尖上都出了汗。
“大嫂,歇一口气不?”崔二郎走在旁边,听着她呼吸急促,有些心疼:“咱们不用这么赶。”
“要,咋不要这么赶哩?咱们去了江州还得早些回来,免得爹娘不放心。”卢秀珍甩着手儿走得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