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仆赶紧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一丸药来,看了田埂上的竹篮子,朝崔老实呶了呶嘴:“汉子,有水吗?”
崔老实赶紧从竹篮里拎出一个茶壶来:“有咧,有咧。”
两个家仆一个掰开夏季桥的嘴,一个将药丸塞了下去,用粗瓷碗盛了水,灌着将那丸药送了下去,又慌忙拿手不住的抚摸着胸膛,想要替夏季桥顺气,好让那药丸滚了下去。
“怎么样,这位爷没事情吧?”崔老实凑了过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夏季桥的脸,这可真是倒霉,好端端的来了个人晕倒在自家地头,要不要请阴阳先生来看看,是不是这块地煞气重,那位老爷身子弱正好冲撞了。
夏家两个家仆没有搭理他,一个人蹲下身子,另外一个人托着夏季桥的臀部往他背上送,两个人背着夏季桥急急忙忙朝村外的马车赶了过去。崔老实莫名其妙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崔茂枝,崔茂枝也张大了嘴巴在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身影:“这都是在做啥子哩?”
“茂枝,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了?”崔老实有几分心惊胆战。
崔茂枝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
他拔脚就往自家田那边跑,都怨这夏老板,也不明说来青山坳是做啥的,不仅没有给他打赏,还耽搁了他挑水的功夫。
“爹,你在看啥哩?”
没多久,崔二郎带着几个弟弟挑着水回来,见着崔老实呆呆的站在田埂上,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几兄弟都有些奇怪:“出了什么事?”
“方才来了一个叫什么夏老板的,他说要看看咱们家的稻秧,结果晕倒在地头了。”崔老实有些担心:“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来看咱们家的稻秧?”崔五郎将扁担放了下来,一蹦三尺高:“是不是想偷咱们家的秧苗回去留种哪?”
自从他们家洒下的江南种谷出了秧,村里头有几家就已经跑过来和他们商量,若是能多留些种谷,他们明年愿意花钱买呢。崔五郎愤愤的看了四周一眼,对崔二郎道:“二哥,看起来咱们得要到这地头搭个棚子,每晚派一个人来守着秧苗才是了。”
“嗯,我觉得也是。”崔二郎点了点头,现在全村就他们家有特别的稻秧,也不晓得会不会有嫉妒的,偷偷摸摸来做手脚,将这些秧苗给偷走,或者是故意踩坏,拔出来扔到一旁干死呢。
“那位爷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江州城里一个有钱人家的老爷。”崔老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奇怪,他怎么跑到咱们家来看稻秧的来啦?”
崔五郎的眼珠子转了转:“二哥,这事情挺不寻常的,咱们去告诉大嫂!”
第126章 急救局(二)
官道平坦宽阔朝前延伸, 两旁树木扶疏绿意深深,在这炎热的夏日,看到这一片碧绿如玉的颜色, 任凭是谁也会觉得爽心悦目。
可偏偏有不少人却只顾着赶路,忽视了眼前的风景。
一辆清绸篷布的马车正在飞快的朝前疾奔, 赶车的是个约莫五十上下的老汉,将鞭子抡得哗啦啦的响, 一鞭又一鞭的朝奔马的背上抽了过去。
车厢前边的帷幕被掀开, 探出一个脑袋:“慢点慢点,这么颠簸,老爷受得住么。”
“不快点怎么行?赶紧去回春堂让大夫看看才是。”赶车的老汉头都没有回,坐得端端正正:“老爷可醒过来了?”
“口里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眼睛没睁开。”
“唉……”赶车的老汉叹息了一声,将鞭子举了起来:“你捏着老爷的人中,让他吊着一口气,别睡过去了, 到他耳朵边上告诉他, 马上就要到江州城了。”
确实, 前边就是江州城, 能见着那延绵的城墙, 一线青黑。
城门口有不少行人车马, 拥挤成一片,出城与进城的人排成两行,由守城将士指挥着慢慢前行, 若是有人着急要朝前走,这边自有士兵将长枪亮出:“后退些,后退些,怎么就着急这一时片刻的!”
故此,人虽然多,可这一出一进,也算是井然有序。
马车来到城门前,放慢了速度,这时出城的队伍里有人忽然高喊了一句:“那可是夏老板家的车舆?”
赶车的老汉抬起头来,就见着那队伍里有一个骑着驴的中年人,五短身材,两条腿刚刚挨着驴腿中间,面色黧黑。
这人他识得,老汉回了一声:“崔推官!” 崔耀祖抓着驴子的缰绳,一只手努力伸直,拍了下驴屁股,催动着驴子朝夏家的马车挨了过来,守城的士兵有些不乐意,只不过碍着崔耀祖的身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驴脖子:“崔推官,烦请你们到城内或者城外说话,莫要将这城门堵住了。”
崔耀祖应了一声:“好好好,我们去城内说话。”
陆明调转马头,紧紧跟上,看着崔耀祖慢悠悠的骑着那小毛驴,心里有些愤懑。
从夏家出来,陆明就想着要崔耀祖带他去青山坳:“夏老板这般病重都爬起来去了青山坳,定然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现在他最关心的是什么?当然是江南种谷,或许他去青山坳是得了什么消息。”
崔耀祖不以为然:“我家就在青山坳,若是那边有什么关于江南种谷的事情,我爹肯定会托人来与我说的。”
“左右不过去走一趟,崔推官,你也有两个月没回家过了,不如带我过去瞧瞧,顺便也回家探望老父老母?”那小小个子配了个大大脑袋,脑袋还不住的摇啊摇,陆明真恨不能伸手将那颗脑袋板正,让他停下来。
“唔……既然陆先生执意要去看看,那我便带陆先生去瞧瞧。”崔耀祖虽然觉得陆明这样做真是多此一举,可毕竟他是大司农派来的人,自己也不好得罪,只能将他的不以为然收了收,准备带着陆明出发。
当陆明见着崔耀祖牵出来的驴子,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可真是服了这样的人,分明现在是急事当头,他还准备骑驴慢慢悠悠的逛呢。
“崔推官,不如雇一辆马车。”
崔耀祖摇了摇头:“家里有驴子不骑,却要雇车,哪有这样的理儿?”
经过贤妻多年熏陶,崔耀祖已经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这头驴子已经差不多快十岁,可他还是舍不得去换一头,于是乎这驴子便老当益壮的驮着崔耀祖四处溜达,有时候是去知府衙门,有时候是长途跋涉的回青山坳。
好在崔耀祖个子不高,也没多重,否则这头老驴只怕已经累趴下了。
陆明瞪眼望着这老得都有些脱毛的驴子,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崔推官,我出银子给你去雇辆车。”
偏偏崔耀祖是个有骨气的,见着陆明拿银子出来,脸都气得涨红了:“陆先生,你是有意来羞辱在下不成?崔某虽只是江州城里的一个穷推官,却也没到要人救济的地步,先生来自京城,想必荷包鼓鼓,可也不要如此看轻旁人!”
他抱住驴子的脖颈,翻身上驴,斜着身子拍了拍驴子屁股,驴子甩了甩尾巴,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嘚吧嘚吧的朝前边小碎步跑了去。
陆明吃惊的瞪大眼睛,他哪里是想羞辱崔耀祖?不过是想尽早赶去那叫青山坳的地方,问问夏季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罢了。
好在刚刚要出城就见到了夏家的马车,陆明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若真的如他建议的雇马车走,不一定能注意到夏家的马车呢,这或许便叫欲速则不达罢。
车子赶着进了城,崔耀祖的老驴也挨近了夏家的马车边上,崔耀祖短短的手指攀住了马车箱壁,极力的扯着脖子朝里边探了下头:“夏老板,你今日去青山坳作甚?方才我还去你家看你了哩,身子好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