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嫂子也是精刮到了极点,卢秀珍回想那晚看到卢大根媳妇的情景,两片薄薄的嘴唇跟刀子一般,那些刻薄的话生生的割着人痛。
“十五两便十五两,只要人出来了就好。”卢秀珍叹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还算是好的,至少还拿了银子出来,而顾小圆就惨多了,一家人靠她做摇钱树,当她生了病便不闻不问,最后还要将她卖了得一注银子,这可能便是男女有别吧。
“嗯,我也觉得如此,现在二贵就等着东家给他事儿做了。”
秦文龙有些焦急,眼睛盯住了卢秀珍,毕竟二贵是个瘸腿的,万一东家那时候出于同情说了要给他找事做的话,此刻忽然又不想用他了,那该如何是好?十五两银子哪够一辈子花的?
卢秀珍何尝不知道秦文龙的想法?她瞥了他一眼,笑着点头:“你放心,我这就给他安排,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你莫要担心。”
秦文龙低下头,讷讷道:“我知道,东家。”
“好好干,迟早江州的芝兰堂我会交给你独自打理的。”卢秀珍扔下一句话,大步朝后边院子走了过去,秦文龙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卢秀珍的背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家说……要把这芝兰堂交给他独自打理?那她呢,不开花铺了么?
卢秀珍走到多宝格后边,看着秦文龙那傻呆呆的模样,不由得悄悄的笑了起来,大概这大周朝,很多人都没有分店这个概念吧。
到了花铺自然先是忙着打理,伙计们陆陆续续的到了,秦文龙将这擦拭的活计交给了旁人,自己开始插起花篮来,秋日的鲜花虽不如春天多,可还是有不少能插篮的,秦文龙在卢秀珍的指点下,已经掌握了大致的插花技巧,颜色的搭配选择,花枝的高低疏密,都要经过精心选择,来不得半点马虎。
卢秀珍拿着几枝花插着篮子,一边看着秦文龙插花,就见他将一个花篮插得满满,中间选了一朵硕大的蜀葵,不由得吃吃的笑了起来:“文龙,你这篮子花插得可扎实哪。”
秦文龙脸红了红:“东家,我……”
“是要送去给小蝶姑娘的吧?”卢秀珍一眼便看得出来秦文龙的心思,哪有一个花篮插这么多的,还不是想去讨好心上人。
秦文龙低着头不敢开口说话,东家原来说过,允许他低价买花篮送去给小蝶姑娘,可他也用鲜花用得太多了,听着卢秀珍提起这事,他有几分心虚,都不敢抬头,只是吭吭赫赫的说不出话来。
“没事没事,我倒没说你用多了料,只是想问问你送了几篮子花过去,有没有与小蝶姑娘搭上话?”卢秀珍瞅着秦文龙那害羞的模样就觉好笑,这孩子面嫩,大概都不敢与心上人说话吧。
“没有……”秦文龙脸更红了:“不过她的丫鬟出来告诉我小蝶姑娘说很喜欢。”
“那你也该适当时候让丫鬟捎句话进去嘛。”
真是木讷,人家小蝶姑娘都说喜欢了,还不会趁机搭讪?比如说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啦,最爱什么样的花篮啦,这些都可以聊聊嘛,只要话投机,就有希望。
第264章 喜丰收(五)
“卢老板, 终于来了。”
唐知礼笑着迎了上来,朝卢秀珍拱了拱手:“我们都等了好几日了。”
卢秀珍笑了笑:“唐老板,还是喊我卢姑娘吧, 听着卢老板这名字总觉得有些怪。”
她的印象里, 带着老板头衔的人一般都是大腹便便满脸红光,或者是清瘦得一脸奸商之相, 她才不想成为这两类人呢,她要做那貌美如花的女总裁、白富美!只可惜唐知礼是不会知道用这些词汇来形容她了。
唐知礼也没有坚持己见, 笑着点头换了个称呼:“卢姑娘, 里头请。”
唐家的花厅里坐了差不多七八个人,个个身着绫罗绸缎,看上去就是有点儿钱可又不是钱特别多的, 真正的高门大户, 穿的该是锦缎之类的,含蓄又有格调,不会像此刻, 一屋子闪着光来, 看起来大抵是茧绸居多。
见着唐知礼引了卢秀珍进来,花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纷纷拱手:“卢老板。”
卢秀珍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 心中暗自嘀咕,看起来开了间花铺,不可避免的就贴上了一个老板的标签,甚是可厌。
“卢姑娘, 今日咱们就来商议一下那次你提议的商会。”唐知礼摸了摸胡须,圆胖的脸上挂着笑:“我们已经商量过几次,都觉得可行,就等卢姑娘来牵头了。”
“唐老板,俗话说姜是老的辣,我不过也是偶然想出个新鲜主意罢了,真正要将这事弄起来,还得靠着你们这些前辈。”卢秀珍笑着推让,真心实意——出头的椽子先烂,她年纪轻轻就做了会长,少不得有人会在背后议论她更有那些心里窄小的鼠辈,会想方法设计她。
安安分分挣自己的银子就是了,自己的终极目标可不只是区区一个江州城的芝兰堂,又何必在这个地方让人红了眼?
务必做得圆滑,八面玲珑。 见卢秀珍谦让,各位老板心中都是惊讶不已,这里边有好几个赴了上次唐家的夜宴,自然也知晓旷知府说让卢秀珍做会长的事儿,可没想到这位卢姑娘竟然推托了?莫非是有意为之,要谦让再三才肯假惺惺的上位?
“卢姑娘,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做生意有这般手段,已非我们这些老朽可及,自然是要你来做这会长,领着我们一干人等来发点小财才是。”
座中一老者思量再三,笑着开了口:“卢姑娘,众望所归,你就客气了。”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卢秀珍扫视了众人一眼,笑吟吟道:“我这芝兰堂才开了这么些日子,不过是新开花铺几日香罢了,怎么就有资格来跟众位说什么带着发财?我倒是觉得唐老板在江州花市已经做了这么久生意了,他那花铺的生意可是长盛不衰,众位想要发财,自然是要跟着他走才好。”
唐知礼连连摆手:“卢姑娘,万万不可。”
旷知府那晚都开了口,他哪敢忝居会长高位?可不是会被人笑话死。
“唐老板不必推辞,这做生意可不能看一日两日的好坏,我还有不少东西要跟各位学呢,哪里敢带着各位乱来,还是唐老板做会长,我到旁边敲敲边鼓,出出主意也就是了。”
“卢姑娘说得有理。”
一个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击掌称赞:“卢姑娘是明理人,唐老板你也不必推辞,会长就由你来担任罢。”
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压在头上,其实任何一个老板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换了个男人就感觉好多了,牝鸡司晨的事情谁会乐意看着发生?即便卢秀珍再怎么能干,她也是个女人,女人,能给她在商会里一席之地就已经算是厚待了。
众人却未曾想到,卢秀珍根本没有将江州商会会长看在眼里,她的胸怀岂止是江州这一小块地方呢,换用前世流行的一句话便是: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当即就这般定了下来,唐知礼被众人推举做了会长,他有些不好意思,眼睛望向卢秀珍:“卢姑娘,旷知府知道了,恐怕不会高兴。”
“这个您请放心,我自然会去让他知道,告诉他是我自己年轻还没把握,跟唐老板没什么关系。”
如何不知道唐知礼心里头的想法呢?卢秀珍笑了笑:“我就是能做个跑腿的也不错了。”
众人纷纷点头,这位卢姑娘是个聪明的,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女人想要在商场里出头,谈何容易!她不过是凭借着几分小聪明将芝兰堂弄得热热闹闹的,等着过了一段时候再看,保准没那么好的生意。
江州的商会设置了一个会长,四个副会长,卢秀珍的名字写在最后一位,然后开始拟定章程,众人都各自肚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先提议。
毕竟谁都想为自家挣点好处,可率先开口,恐怕也会遭人诟病,总得等着别人说到那个边边上来,自己才好将自家主打卖的东西带出来。大家都是这般心思,一时间花厅里瞬间沉默下来,个个都端着茶盏坐在那里,跟庙堂里的泥塑木偶一般。
“我先来说说我们芝兰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