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贺宇帆去提醒什么,只远远能看见禅房的时候,安竹就主动停下步子,指了指远方那间算不上多大的方形小屋,解释道:“他就在那里,你们直接过去就行。我在这儿等着,如果半炷香内你们还没出来,我会进去寻你们的。”
贺宇帆点头笑道:“那就谢谢大师了。”
安竹双手合十应了声“阿弥陀佛”,就直立在原地闭上了眼睛,那挺直的身子和虔诚的表情,皆透着股佛门中人所独有的气质。
贺宇帆冲他鞠了一躬,便带着桓承之一同向小屋走去。
不出几息,两人就停在了那扇有些单薄的木门前面。
贺宇帆深吸口气,实诚道:“我有点紧张。”
桓承之揉揉他脑袋,却是单手在胸前掐诀,口中念了句咒法。还不等贺宇帆有所反应,他身体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贺宇帆一惊,赶忙回头寻找。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唤人,小腿上就传来了一阵拉扯的感觉。
然后那阵拉扯和束缚的感觉一路从小腿上升到大腿,直到顺利冲进他怀里时,贺宇帆才收手低头,对上了那个安稳窝在他怀里白毛小怪物的红眼。
“你不会是被吓得打回原形了吧?” 贺宇帆眨眨眼,伸手在桓承之牌小怪物黑黢黢的鼻头点了两下。
后者被他扰的哼了一声,收起利爪用软乎乎的肉垫在那只作乱的手背上拍了两下以示愤怒,才开口解释道:“妖界会因为等级之分造成血脉压制,化形的效果没有原型明显,如果我保持这个形态,就算他动用蛊王,也没法动你分毫的。”
贺宇帆被他这股子自信的言论逗得笑了起来,又胡乱搓了一把桓承之那身软乎乎的白毛,他咧嘴笑道:“你不是说修真者耳朵都特好使吗?那我们现在这样说话,他肯定能听到对吧?”
“你不就是想让他听到吗?”
桓承之一语拆穿贺宇帆的心思。
后者脸上笑意更甚,不过也没再耽误事儿了,只抬手在门上轻扣了两下,便自觉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和外面所见相同,原本就没有多大的空间里只摆了一套桌椅一个立柜,剩下的就是靠近床边儿的单人床,还有床头放着的一把木头靠椅。
床上躺着一个人,当两人进门的时候,那人已经强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
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披散在床上,从宽大的里衣中露出的是过于消瘦的身子。
他剑眉横飞入鬓,虽说人面朝着门的方向,那双长长的眼睛却紧紧闭在一起。高挺的鼻梁下面薄唇微抿,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干瘦,这肯定也是个很帅的人了。
贺宇帆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将门带上,才缓步朝床铺的方向走去。
他本以为先开口的会是他,没想到才走没几步,床上坐着的那人就先拧了眉,带着些错愕与愤怒并存的情绪,用嘶哑的音调问道:“你怀里抱着什么?”
“我以为你看不到来着。”贺宇帆开口答非所问。
顿了两秒,见对方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他才继续解释道:“这是我朋友,他是纯血脉的神兽,所以会对你的虫子有所压制。”
男人闻言一愣,面上表情狰狞一瞬,却是突然睁开了那双闭了太久的眼睛。
一对儿只剩下无尽苍白的凤眼对向贺宇帆的方向,他咧嘴,露出一个宛如地狱恶鬼般的邪笑:“你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不过在我听你说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叫安竹的秃驴卖的我。”
“安竹是真心想治好你的。”
听到他对安竹的称呼,贺宇帆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赶在对方开口前,他先一步说:“我不是你的敌人,或者用佛家的话来说,咱们其实还是挺有缘的。”
说着,他一步步朝床边儿走去,最后在那把明显是小和尚的“专座”上坐下,在男人明显不满的神色中,他缓声道:“我叫贺宇帆,虽说身上可能有点儿修为,不过其实是个啥都不会的普通人,你不用这么戒备我的。”
男人不语,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似乎是在嘲讽贺宇帆这个谎言的拙劣。
不过后者倒也不在意,只是又揉了揉怀里的白毛小怪物,纠结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其实我想跟你说的话挺多的,我不知道你能信多少,所以咱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你叫叶无荒,对吗?”
第37章
很显然, 贺宇帆这个开场白踩对点儿了。
叶无荒脸上那副“大不了鱼死网破天下皆灭”的破罐子破摔样儿,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 顿时破了功。脸间霎时燃起了一丝道不出的慌乱, 他微微紧了紧眉, 那双瞪大的白眼也重新闭了回去。
天知道这个名字他已经多久没用过了。
更直白的说, 从他最初自那个散修家里逃出后, 他基本就一直在装哑巴。要不是偶尔会和那些虫子说上些话, 他甚至怀疑到了现在,他估计已经忘了该怎么开口了才是。
他从未向这个寺里的任何一个和尚提起过他的名字, 甚至包括安竹在内, 也只是每天“施主、施主”的唤他。至于这世上唯一该知道他姓名的那个散修, 在叫了他几十年的“人蛊”后的今天,怕是也早将“叶无荒”这三个字抛在了记忆深处, 那个永远也想不起来的位置吧。
所以,这个自称是“普通人”的修者,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姓名的?
叶无荒有点儿紧张。
这种感觉是他在彻底自甘脱胎换骨变人为“虫”后,所从未体会过一次的。 从贺宇帆进屋, 他的所有虫子都像是被定身了似得停在原地开始, 到现在这人自然的叫出他名字为止。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奇怪,奇怪到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控, 而向来可以冷静寻找反杀机会的他却发现, 这次别说机会了,他根本无从下手。
恐惧随着沉默慢慢笼罩全身,叶无荒放在身侧的手掌也慢慢收拢, 最后紧紧在身侧攥了起来。
“我说,都跟你说了几次了,我真的对你一点儿敌意也没有,你都感受不到吗?”
还不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贺宇帆便忍不住开口叹道:“不是都说修真者察觉人感情特别容易吗?那你倒是察觉一下啊,我像是要逼你做什么事儿的人吗?”
叶无荒闻言怔了一瞬,随即也不去听话察觉,只摇头冷笑道:“你不是说你有很多话要说吗?反正有你那个神宠我也伤不了你,你随便说就是了。”
言下之意,说完赶紧滚蛋。
贺宇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