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帆紧张:“那叶无荒……”
“可别提了。”念魂摆摆手,一副不想回忆的样子啧声道:“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七窍流血了,那虫子跟疯了一样的趴在他身上,满满的到处都是。还好我心理素质好,要不然这画面,就算是不吐也得恶心死我了。”
他说着,将安竹也顺手推给了桓承之。后者虽说不太乐意,但看在念魂这种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体质上,还是顺从的将人接了过来。
“这小和尚身上也有虫子,不过我刚刚把他带出来的一路上,这虫子也没什么要攻击我的意思,应该只是单纯的治疗而已吧。”念魂解释道,然后顿了两秒,又继续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贺宇帆看向桓承之。
后者单手摸了摸下巴,最后决定道:“我带小和尚回去修炼的地方,你在这儿再要一间房看着叶无荒,如果一旦觉得情况不对……”
“就找你。”贺宇帆顺从的接道,为表听话还眨着眼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该怎么用你给我的符咒,不会出问题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桓承之闻言却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说:“我是想告诉你,如果情况不对,在通知我的时候,顺便让念魂带着你用最快的速度,逃到你能逃的最远处。你相信我,就叶无荒的那个虫子,想毁了番临城,也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儿罢了。”
贺宇帆:“……”
他沉默一秒,还是继续点了点头。 桓承之满意的笑了笑,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安竹消失在了原地。
—
叶无荒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的一切很假,却又很真。
假的是他睁眼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而真的则是他那副单薄到几乎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身子,和筋脉处疯狂啃噬他生命的剧毒。
不知道是曾在哪听过,似乎有人说,当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慢慢减轻,最后麻木,也就习惯了这种痛意。
然而叶无荒活了这么多年,不论是最初在云静道人手下煎熬的时候,还是后来他与蛊融合,亦或是动用虫袭,每次在被蛊毒反噬的时候,他只会永远感受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痛意,没有麻痹,也没有希望。
就好比现在。
叶无荒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浓雾,许久,却慢慢蹲下身子,蜷起双腿,将身子紧紧缩了起来。
痛意从丹田开始,随着筋脉分布弥散全身,就连最末端的指尖,也一直不停地抽痛着。
或许是因为环境的缘故,原本强撑不放的心理也慢慢开始坍塌了起来。一个早就翻滚又被压下无数次的声音,再次从脑海深处响起,敲击着叶无荒早就已经快奔溃的神经——
“为什么还要坚持?”
“为什么还要活着?”
“只要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只要死了,就永远不用再承受这种痛了……”
“只要死了……”
叶无荒那双狭长的凤眼慢慢眯了起来,口中像是着魔了一般,低低重复着脑中催命的句子。
乌黑的瞳孔中光泽渐暗,连带着本来就只是苟延残喘般的呼吸也变得更加轻微了起来。
似乎是身体也感知到了生命的消亡,原本那一阵阵刺骨的痛,也随着意识的涣散慢慢减轻了下来。
叶无荒在无意识中嘴角向上,勾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原来放弃之后,一切可以变得这么轻松。
原来……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佛偈。
叶无荒猛的一怔,在意识回归的瞬间,身上的痛意也跟着席卷而来。
只是这次,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反而加大了不少——
那佛偈他很熟悉,是蠢和尚的声音。
叶无荒想着,也带着这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笑,慢慢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蠢和尚不怎么会说话,有时候说急了还会脸红磕巴。可是每当诵经的时候,又会像变了个人似得,不光咬字变得清晰顺畅,就连身上的气质,也会从一贯的温柔中,带起些许刚意。
就好像一尊真佛。
叶无荒在心里下着结论。
而随着他步步靠近,那听了无数遍的诵经的声音也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在不远处的浓雾间隐约看着了人影,叶无荒才顶着身上丝毫不减的刺骨剧痛,加快脚步,朝小和尚的位置跑了过去。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叶无荒终于咧嘴笑了起来。表情就像是得了糖的孩子,带着点儿幼稚的愚蠢。
半晌,佛经停下。
小和尚慢慢睁眼,抬头看向居高临下抱臂看他的男人,愣了半天,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般忙着收回视线,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所视皆空,所闻皆空,所念——”
“别扯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无荒用一贯霸道强势的语气打断了。
安竹再次抬头,只见那瘦弱却高挑的男人嘴角一扬,用不容怀疑的态度继续道:“你这蠢和尚,合着是把我当成幻像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