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这行字, 沉默不语。过了很久, 逢宁才回过神来。把手机放下, 低下眼,看到还剩下大半碗汤汤水水的馄饨,忽然间失去了胃口。
又胡乱吃了两口,把桌子收拾干净, 逢宁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和江问的对话框, 还是没想到该怎么回这条消息。
他波澜不惊地重提旧事,可她的心境早就变了。对于高中的往事,逢宁做不到像他那样轻松。
因为母亲去世,她花了很久都没能走出来。
对逢宁来说,那是一段,很长,很长一段,自我封闭,且难以熬过的日子。就算过去很多年,只要回忆起那时,仍旧带着痛感。
刻骨的孤独将她裹挟,逢宁经常从半夜惊醒,靠在床头等待天亮。偶尔能睡到早上,她睡眼朦胧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气都不想喘。
江问曾经在最低谷的时候给她陪伴,所以不论发生了什么,逢宁对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怨恨。
是她没能留住他。
后来江问走了。
她删了他的联系方式,删了以前的照片。在学校时,为了不经过操场,故意绕远路去食堂。就算高三时间紧迫,她回家也要转两趟车,只是为了不坐425路公交车。
逢宁避免去接触一切和江问有关的回忆,可是她记得住江问的电话,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住他给她听过每一首的歌,记得碰见过他的楼梯口、校道。记得他站在街头对她发的脾气。
她都记得。
当初赵濒临给她打完电话。逢宁知道她和江问已经没什么可能了。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坎没过去。脑子里有个念头,是去北京。就是想,没别的理由了。
在学校里,走神想到江问。逢宁需要花时间去抑制想去北京的冲动。她静不下心。
四月统考刚刚结束,逢宁跟班主任请了三天的假期。她带着物理书,数学试卷,坐上了去北京的绿皮火车。
实际上逢宁已经没有什么幻想了,也不是想挽回谁。就是觉得,在江问走之前,去过他的城市,她能够安心一点。
忍耐很痛苦。
逢宁觉得自己已经够痛苦了。
一天一夜的火车,到达北京的时候是早上六点。那天起了雾,逢宁站在站台上,看着远处的烟囱冒着气。
逢宁没带什么钱。她提前查了这座城市的公交,肩上的书包装着她所有的行李。她坐了很久的公交车去到江问的学校。
他们学校很大,来往的人很多。
她买的坐票,一天一夜只睡了几个小时,剩余时间都在看跟江问从前的聊天记录。
江问跟她提过的地方,各种细枝末节,她都用纸都记录下来。
他经常上课的理学院楼,周围有大片的绿茵地。自习的北二图书馆,门口有棵苍翠的松柏。经常吃饭的西三号食堂,二楼有味道很好的糖醋肉。还有他跑过一千五百米的操场,开过迎新会的大礼堂,夏天景色很美的荷花池。
逢宁全都记在纸上,把每一个地方都列出来。
离开北京的火车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她只有一天的时间。逢宁花了一天的时间,问了一些路过的学生,走遍了江问曾经跟她说过的每一个地方。
这个偌大的校园里,他们没有缘分出现偶像剧里的相遇。直到日暮西沉,夜幕降临,逢宁沿着长长的主干道,走出江问的学校。
她坐在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看着这座慢慢苏醒的城市,觉得差不多没遗憾了,到这里停止也很好。
...
... 其实刚上大学的时候,逢宁心里或多或少总残留点念想。身边追求者不少,但逢宁一直单着。
总贪心地想着,就算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概率也好,等她的病好了,等江问回国了,他们还能发生点什么。
不过心境一年一年的,也在渐渐地变。再后来,生活被忙碌填充。她偶尔想到江问,才觉得有些缘分尽了就是尽了,某些事情是真的该告一段落了。
人海茫茫,他们都是沧海中的一粟。时光不能倒流,生活一直在前进,可能忘记也是种解脱吧。
江问突然回国,他们相遇,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成熟了很多,也变了很多。
就算两人都不再是少年时,可她面对他,也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江问随随便便一条消息,就搅地她心里乱成一遭,连吃饭都吃不下。
逢宁不太确定江问发这条消息的用意是什么,但她确实没办法像他那样坦诚。
昨天定的晚上八点半的闹钟突然响起,逢宁盯着这条消息又看了近半个小时。
宁:【你要怎样?】
-61nfiaj:【我还能怎么样?】
心狠手辣是在逢宁骨子里的,从小到大没变过。她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回过去:
宁:【过去的事没什么好提的。】
江问回复的也很快。
-61nfiaj:【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介意?】
他无关痛痒的一行字,让逢宁攥紧了手。她在脑内迅速复盘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江问虽然性格变了很多,但她的态度也算自然。
莫非真应了双瑶那句话?
你一个人在这里伤春秋悲地纠结半天,或许别人早就放下了呢。
宁:【我不是介意,算了,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吧。】
-61nfiaj:【我没忘掉以前的事,但不代表我还在意。】
把这段话放在心底读了一遍,末了,逢宁回复他两个字: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