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笙被他这么一说,瞬间回过神来:“爸爸,我……”
她在他冷冷的注视下渐渐消音,过了一会儿不无委屈地改口:“大伯。”
看庭雪阳颔首,她才敢继续说道:“庭蕤抓住了我的把柄,威胁我不准再靠近他怎么办?”
庭蕤当然没有出口威胁,实际上他跟她交流都不屑,这不过都是姚雪笙的脑补,也是她来找庭雪阳的借口罢了。
庭雪阳毫不意外,他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指望你能做什么。既然被他发现了,那就结束这一次的行动好了。”
“那下一步的计划呢?”姚雪笙咬紧嘴唇,被他话语里暗藏的贬低而伤心不已。
“这就跟你无关了。”
事到如今,姚雪笙对他来说俨然已经跟废棋没有两样,他自然不会再让她知道更多的东西。
看他转身想要离开,姚雪笙心里发慌,忍不住拽住了他的袖子。可看到他回过头来,冷冷地扫她一眼,她顿时又失去了勇气,嗫嚅着说道:“妈妈一直很想你,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姚芊芊被庭蕤扫地出门之后就被庭雪阳安排在了附近的一处独栋别墅里,姚雪笙一直跟她住在一起,平时是对她万般看不上眼,这时候倒是拿她当借口了。 “我没空。”庭雪阳甩开她的手走进了大门,只留下她在后面一脸不敢置信。
寒风吹起她的裙摆,冷得姚雪笙打了个哆嗦。特意配合他喜好穿的雪白裙子也并没有博得他一丝额外关注,姚雪笙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把过错全推到了小少爷头上。
要不是他,爸爸怎么会对她们母女俩那么冷淡!
小少爷打了个哆嗦,雪白的胳膊上一层小颗粒分外明显。
“啊啊啊。”白白,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
他看向小东西,惊讶地发现小东西金色的眸子居然变成了墨色!
李玲玲在小树林里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罗婷婷的身影,而这时庭蕤已经借来了小东西的眼睛,开始从半个小时之前回溯。
不出他所料,罗婷婷果然来过这里。
庭蕤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从身形打扮上可以判断出她就是罗婷婷。
罗婷婷在木制长椅上坐下,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好像资料一样的东西,坐下之后她就把它们都放在了腿上。
她先是茫然地发了一会呆,目光放空,手指不自觉地在纸上轻轻滑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目光投向了膝上的那一摞资料,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渐渐地有眼泪从她脸上滑了下来,她嘴里发出了小声的呜咽。
慢慢地她好像承受不住了似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歇斯底里地一把抓住它们扬了满地都是,片刻后又醒悟过来在地上摸索着一张一张捡了起来,抱着它们匆匆离去了。
回溯结束,庭蕤慢慢合上了眼睛,没有让李玲玲看到他眼底闪烁的金色光芒。
“庭蕤,保安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们找到她了。”李玲玲总算松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嗯。”庭蕤答应下来,脚步却落后了李玲玲几步,他刚才在回溯中看到有一张纸正落在附近,而罗婷婷并没有把它捡回。
他捡起了那张纸,雪白的纸张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明明一大堆专业术语罗列其中,庭蕤却一眼看到了并不出奇的一个词语――“尼戈拉塔”。
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他听见了自己心脏疯狂鼓动的声音。
“庭蕤――?”李玲玲看他没有出来,折回来找他,看到了那个正呆立着的少年,“怎么了?再不走我们都要……”迟到了……
催促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李玲玲看着那平时沉着稳重,她以为泰山崩于顶都会面不改色的少年,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两人到的时候讲座已经开始了。
前排已经没了空位,被博晴光的迷弟迷妹抢了个精光,庭蕤也不在意,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倒是李玲玲放心不下,频频回头看他。
礼堂的座位是阶梯式的,后排视野最为广阔,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
庭蕤倚在靠背上,捂住了眼睛。
看来年轻的身体也有一处不好,就是拥有过于发达的,经不起一点刺激的泪腺。
尘封的记忆匣子一旦打开,所有的回忆都倾泻而出,乱糟糟地裹成一团。毛线球一样的谜团已经找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条线头,只待抽丝剥茧,便可轻易寻到真相。
陆其森。
……陆其森。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小时候对他很好的哥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但又因为他重生而来,更早地接触到的是这个冷硬漠然却唯独对他特殊的男人,那个记忆里落拓不羁的小少年好像又变成了更为陌生的存在。 台上的博晴光以一个闲适的姿态坐着,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官员架子,反倒如同一个平易近人的学长跟他们闲话家常。
“a大坐落在海城泷海之滨,三面迎海,被称为泷海之珠。因为常年被海风吹拂,建筑被改造成了独特的孔洞结构,学生们会在檐下悬挂风铃,每诞生一对情侣,风铃就会多出一串,海风吹过,铃声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大屏幕上放着a大的航拍视频,博晴光指给他们看:“喏,这就是a大的风铃廊桥,我从a大毕业的时候,上面已经挂了三万七千一百二十串风铃。年纪最大的那一串风铃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大概比你们爷爷奶奶年龄还要大。”
博晴光深谙学生的心理,知道他们并不喜欢干巴巴的介绍学校的功绩,于是另辟蹊径,给他们讲一些趣事,果然学生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闪着兴味的光芒。
他轻轻一笑:“说到海,我来给大家讲一讲我上学的时候发生的一件好玩的事。”
“每年冬天,南下的寒流经过泷海,近百里的海岸线都会冰冻起来,冰层大约有半米厚,能禁得上一个成年人在上面走动。那时候学校也会放长假,无所事事的小青年在宿舍里呆不住,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泷海凿冰捕鱼。在冰面上凿一个洞,鱼就会凑过来浮上水面呼吸,那时候撒下网去,一定会满载而归。”
“大家都知道狼族的兽人喜欢在夜间行动对不对?我要说的就是一群狼族兽人,趁着夜色去凿冰捕鱼,结果白天人们凿出来的冰洞还没有冻住,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恰巧有八个洞,掉进去了八个人,一个小青年被救上来的时候,裤子都已经被鱼咬掉了,屁股上都是齿印……”
黑暗里传来学生们的笑声,庭蕤忽然感觉座椅有微微的振动,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鼻尖嗅闻到到了一股淡淡的松香,是熟悉的气息。
“阿蕤。”那人轻轻唤他,极低极沉,音符在舌尖上缱绻钩缠,说不出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