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贝勒府上的管家慌慌张张地骑着马赶往宫门口,等着四贝勒下朝出来, 他品级不够, 只能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看到了四贝勒的人影,却挤不到他身边去。管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却不敢高声喊他。近来四贝勒因为朝堂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心情有些烦躁。这儿是宫门口, 管家也不敢高声喧哗, 眼看追不到四贝勒, 只好跺了跺脚,转身回府了。
四贝勒府里静悄悄的, 人都聚集在四福晋的院子里。
从昨日开始,弘辉就高烧不退,反反复复, 四福晋拿着帖子请了擅长儿科的御医前来,却也无计可施。
四福晋守在他的床边上, 一眼都不敢错开, 径直盯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乌拉那拉氏面容憔悴, 坐在椅子上等着管家来。
她原本不想让家里的事打扰胤禛的, 胤禛忙着朝堂的事情, 本就已经很吃力了。但是儿子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她真的是心力交瘁,已经没办法了。
管家走进来的时候很迟疑,他弓着背, 匍匐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乌拉那拉氏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完成任务,沉着脸问道:“说吧,见到贝勒爷没有?”
“老奴在宫门口等了许久,可是没见到贝勒爷。”管家不敢说是自己没撵上四贝勒,只能隐瞒乌拉那拉氏,“如今宫里的十八阿哥身子也不好,剩下的叶御医被唤了去,老奴请不到人。”说完,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乌拉那拉氏捂着自己的头,疼得她冷汗直冒。她的奶妈妈赶忙靠过来给她揉太阳穴,轻声安慰:“福晋别急,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其实她自己心里都不确定,小主子不知道能不能化险为夷。
“妈妈,我真的是没办法了。”乌拉那拉氏靠在奶妈妈的怀里,几近崩溃,“长生天为什么不来收走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舍去的。只要弘辉能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怜她一片慈母心,可事实又是如此残酷。
奶妈妈心疼的将乌拉那拉氏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
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大家都在谈论的那个神医的弟子,“福晋,要不让人去林府试试。林家与贝勒爷交好,他家姑娘曾得神医的弟子庇护两年。虽然如今人不在了,可要是留了些什么稀罕的药丸子……要不老奴去问问?”
乌拉那拉氏一听,马上明白了奶妈妈所指。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站起身,擦干泪,“妈妈,你留在家里看着弘辉,我亲自去。”她神色决然,心中坚定自己的想法,顾不上四贝勒说过要与林家保持距离的命令,吩咐人备马车。
“福晋……”奶妈妈原先还想说些什么。见她这样,却是忍住了。
四贝勒府与林家相隔并不是很远,四福晋到林家的时候,林黛玉正与晴晴在花园里剪枝。这一片番果地是宅子重修之后林霁亲自种下的,以后就被林黛玉接管了过来。
如今正是六月最热的时候,她们避开日头最猛的时候,带着帷帽,拿着剪刀,在林西的指点下修剪着番果的枝叶。
听到林管家的禀报,林黛玉看着跟在他身后一脸焦急的四福晋,赶忙将人迎进了正厅。
四福晋顾不上礼节,拉住林黛玉,言辞恳切地求助:“林姑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来找你的!”她将儿子的病情说了一遍,“如今太医也束手无策,我知道你与程姑娘相交颇深,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平日里林黛玉去参加宴饮的时候,偶尔会遇到四福晋。印象中她就是个端庄得体的美妇人,可如今这个样子,却更让林黛玉觉得亲近。
“福晋,不敢瞒你,灵素姐姐走的时候,并未留下什么成药。不过我哥哥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匣子药,是给家妹晴晴备着的。”林黛玉迟疑了一下,说道:“要是您不嫌弃,我让家里的徐大夫跟你一块儿去,他懂的用这些药。”
这其实是挺冒险的事情,帮了四福晋,如果能成功救下她儿子,那就是功德一件,若是不行……
人命关天的事情,林黛玉也没有迟疑,还是让人去请徐大夫。
四福晋着急,亦步亦趋地跟着去请人,也没有跟林黛玉话别。原本是极其失礼的行为,可另一方面也看出,四福晋心系儿子的一片慈母之心。
徐大夫比御医能干的地方就是,他了解林霁留下来的药怎么用。而且在林霁的训练下,在药店的日常诊断中不断累积经验,如今已经能算是一个儿科圣手了。
跟在四福晋身后,一路疾驰来到四贝勒府,又赶着往四福晋的院子去了。也顾不上避嫌,直接进了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弘辉时,徐大夫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怒气。
他冷着脸硬声吩咐人将被子拿少,二话不说给弘辉喂进去好几颗药丸。
一旁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四福晋没出声,他们自然不敢多嘴。于是徐大夫将人来来回回折腾了个遍,好不容易才让他发了汗。又开了药方让跟着来的药童去取药煎煮,然后自顾自地用温水给弘辉擦拭。
乌拉那拉氏也不知道为何,她对这个大夫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宫里的御医。眼睁睁看着他给弘辉擦拭,给弘辉施针放血,不出声,也不敢出声。
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在椅子上惊醒。直直往弘辉的床边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忍不住落了泪,总算是退烧了。
就在她呜呜流泪的时候,弘辉睁开了他紧闭的眼睛,乏力的用他苍白的手揉了揉眼睛。“额娘,你怎么哭了?” “额娘没事,额娘这是高兴,喜极而泣呢!”乌拉那拉氏用帕子擦了擦泪,“弘辉,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饿,有点累。”小弘辉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乌拉那拉氏听了险些又要落泪,她忍住吩咐人给弘辉上白粥。亲自给孩子喂了一碗,看着他吃完药才去了偏房歇息。
“妈妈,你说,让弘辉与林都尉的女儿定亲怎么样?”躺在床上的乌拉那拉氏跟自己的奶妈妈说道,还未等她回答,却已经累的睡着了。
林黛玉也挺关心这件事的,遣了半钱带着一些能用的上的药材给四贝勒府上送过去。得知弘辉已经好转,她也放心许多。
当然,她的心思更多放在豆豆那儿,扎拉丰阿来信说要带豆豆回来,她正在给豆豆准备房间。
算起来林霁去平凉已经两年多了,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回来叙职之后会有新安排。而年底出发的话到底不美,扎拉丰阿准备入秋之后选个阴凉合适的日子,提前回京城。
她在平凉待久了,倒是有些不舍。可京城毕竟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更是她的家乡,能回来自然很好。
豆豆走的时候才七个月,如今却已经快两岁了。扎拉丰阿与林霁来信的时候都会附带一张豆豆的肖像画,林黛玉对豆豆的成长过程一点都没有错过。
如今豆豆要回京城,林黛玉就张罗着给她准备个可爱些的房间,权当欢迎她。听说豆豆已经会讲很多话了,会跑会跳,还能吃饭了呢!
晴晴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礼物,各种小娃娃喜欢的色彩斑斓的玩具,就等着都豆豆回来。
远在平凉的扎拉丰阿正在与林霁聊着回京的事情。她想着早一些出发,绕道安徽,去看一看外祖父,然后再返京。林霁自然有些不愿意,这旅途遥远,虽然一路走官道,听着似乎很安全。可他毕竟没有跟着去,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可怎么得了!
“夫君,我带上张妈妈与梦璃,再加上家里的几个好手,跟着镖队不会出问题的。”扎拉丰阿试着跟林霁讲道理,她真的想去看看外祖父,也想让他看看豆豆。
林霁不为所动,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不用再说了。”别的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这种事不行。他无奈的看着扎拉丰阿,“你以为只是去一趟安徽,却不知这一路可不比你来京城,很容易出问题的!”
平凉到安徽这一段路可不安全。
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扎拉丰阿,林霁有些心疼,安慰道:“我明白,你想让外祖父看看豆豆对不对?但不用这么着急啊,我保证,最多再过两年,他老人家还是会回京城的!”
扎拉丰阿嘟着嘴巴,“你可别哄我!”这个说法没什么可信度,不能怪她多疑。
林霁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将未来的事情,只能安抚,“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在扎拉丰阿半信半疑的眼神里,林霁兀自镇定地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