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古时候那些爱情 聆岚 2692 字 5个月前

二百八十年前,范蠡劝戒大夫种的剖心之言,真正震聋发聩。但……这世上,面对炙手可热的功名富贵,甘心功成身退的又有几人?

“非是明智,唯惜命尔。”张良依是神色温静,垂眸看着盏中茶水,轻声道。

一时两相默然。

“这山涧的野茶虽比不得蜀地的贡茶醇香浓郁,但自有一份清冽寒香,入口回甘。”他缓缓抿了口茶水,微微阖了眼,歆享道。

刘乐闻言,也抬盏饮了茗茶,入口之后,不禁心下赞叹……果真高香清冽,滋味甘爽。

“其实,阿乐今日来是向阿叔道谢的。”她抬眼,神色郑重而恳切。

“张良身为汉臣,亦不愿见储君易主,以致朝堂动荡,天下不安,又何须言谢?”

“若非阿叔奇谋鼎助,阿盈他……怕已性命堪虞。”身为嫡长,却被废置的太子,不待新帝承位,恐就成了不知多少人的眼中钉。

七年前,大汉建国,汉王刘邦于定陶即皇帝位,以王太子刘盈为皇太子,

但汉皇刘邦一向宠爱容貌绝美的戚夫人及其子如意,近十年间圣眷不衰。终于,在戚夫人多次御前哭闹后,天子决定行废立之事。

两年前,皇帝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满朝文武纷纷反对,群臣谏争,是以未能成事。

但天子从来也没真正断了易储的心思,皇后吕雉为之寝食难安,于是求计于留侯张良。 而后,便依其谋划以卑辞厚礼迎来商山四皓,以辅太子,如此,方令天子泯了废立之心。

细论起来,吕氏一族原本便根基匪浅,而刘乐的舅父吕泽更是最初随妹婿刘邦起兵反秦的元老人物,能征善战,勋绩不斐,大汉立国之后,因功得封周吕侯。是以,朝中重臣大多是吕泽昔日军中袍泽之友,交情深厚,自然是站在吕氏与太子这一边的。

而戚夫人,早年舞婢出身,寒微已极,背后并无半点依恃,心机手段更算不得高明,她所倚仗的——从始至终,也不过是那个大了她近四十岁的男人的几分喜爱罢了。

而这次储位之争中,为太子刘盈计画筹谋的留侯张良,可谓居功至伟。

为此,刘乐心下感念,到如今这尘埃落定之时,总算可以少些顾忌,来向这位昔日便十分照拂他的长辈致一声谢。

“这么多年了,阿乐仍是这般友爱幼弟,心地良善呢。”张良轻声一叹,眸光里带了些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秦汉风俗小卡片】

【导引】导引术起源于上古,原为古代的一种养生术,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非常流行,为当时神仙家与医家所重视。后为道教承袭作为修炼方法之一。(类似体操,是“五禽戏”的前身。)

【饮茶】中国古代饮茶之风始于西汉,最初只有蜀地(四川)产茶,而且也只有皇室与王侯才能享用这种贵重的饮品,然后东汉不断发展,兴盛于中唐时期,到宋朝达到了鼎盛。到今天,已经是许多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饮品了。

【张良】这里只提子房的相貌吧。这位是整个汉代作者菌最最喜欢的人物,所以对其相貌好奇了很久,也一直以为这种事只能凭后人想象。但等到自己读史记时才发现,我们今天虽然没有机会见到子房的真人或真实度很高的画像,但太史公司马迁他老人家是有机会的呀。

《留侯世家》里,太史公这么写:我以为其人必定魁梧奇伟,见到他的画像才发现,“状貌如妇人好女”。所以,真实历史上的子房乃系美女一般姣好秀丽的美男子一枚(如我一样的子房党可以瞑目了~)

【张不疑、张辟疆】张良的两个儿子,长子不疑的年纪史书无考,但据他一生的经历来推算,当时应该只十余岁,而幼子辟疆在这一年(公元前195年)的确是六岁(这小家伙十分出息,十五岁时就官至侍中,后来在乱局之中明哲保身,弃官云游四海……真是得了老爹真传呐!)。

☆、张敖与鲁元公主(十)

昔年,汉军营中,他们这些人,想必都记得那个心性纯善,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幼弟的小阿乐罢。

说起来,陛下算不得什么仁君,皇后吕氏亦非良善的妇人……但这一双姊弟,却都是天底下最善心不过的孩子。

“三年前,那般艰难的时候,你也不曾寻到我府上。如今难得上一回门,却只是为了替太子道谢。”他神色温静,凝目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语气极为和暖。

汉高祖九年,赵相贯高谋弑高祖,为仇家告发。赵王张敖被囚车押解往京都,贯高等人皆自髡钳,以赵王家奴的名义随行至长安。

之后,贯高在狱中,供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狱吏榜笞数千,刺剟,至体无完肤,终不改其辞。

廷尉以贯高之事禀于御前,天子刘邦嘉其曰:“壮士!”。

于是泄公入,具以报,上乃赦赵王。(《史记·张耳陈馀列传》)

之后,贯高听闻赵王已然被释的消息,慨然自尽。当此之时,贯高之义,名闻四海。

张敖被释之后,封为宣平侯。而后,汉皇刘邦封三皇子如意为赵王,居赵国故地。

谋逆之事,就此落定。

“三年前的事,阿乐其实心里清楚……莫论我们夫妻怎样,父皇都不会放过,又何必枉费心力?”二十三岁的刘乐,静静垂眸,看着竹盏中微微沁碧的清湛茶汤,神色是已阅尽沧桑的平静从容。

张良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心底轻叹一声--的确,当年的情形,莫论如何,陛下都是要寻衅发作的。

大汉立国之初,原有八位异姓王--韩王信、楚王韩信、赵王张耳、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长沙王吴芮、燕王臧荼,闽粤王尉佗。

短短几年之间,除却一个地小民寡,不成气候的长沙王,其余七个已被翦除了个干净,罪名却唯一个--谋逆不臣。

究竟又有几人真的存了谋逆之心不得而知,不过,这个罪名无疑最便宜皇帝陛下斩草除根。

当年,陛下两度过赵,那般欺凌折辱,都不过是为寻一个堂皇些的籍口罢了--张敖那个孩子,只因承袭了父亲的王位,怀璧其罪而已。 “好在,如今时过境迁,那些事……都已远了。”张良语声和暖,带了些抚慰之意。

听着长辈这般温和的安抚,刘乐有些动容。不由轻轻点头,是啊……三年了,昔日那些疮口,终于已然结痂痊愈,瘢痕褪尽,渐渐看不出曾经的印记了。

“阿嫣如今已满六岁了罢?”过了片时后,他温声问,想到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精怪小丫头,面上不自禁地微微泛笑。

“是啊,性子仍顽劣得很,又有她阿父和上头两位兄长宠着,直是无法无天!”说到女儿,刘乐似是颇有些头疼,但眸子里却泛开极柔和的暖意。

闻言,张良也不由笑了起来:“小儿年幼时都是这般,莫说阿嫣,阿疑上月已满了十三岁,如今还不懂事得很。”

“方才来此的路上,恰巧遇着了阿疑,阿乐倒觉着,这孩子比先前沉稳了许多呢。”想到那个小少年的嘱咐,刘乐微微默了一瞬后,还是违心地替他在父亲面前讲了溢美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