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逐欢。

生死，

两端。

孤寒冥河，

飘渺流转，

幽魂缭乱，

绝望隔断。

无爱无伤，

沉溺凝滞，

永恒未央，

寂灭女王。

--《赫尔之歌》

暴怒的少女没有立刻返回链金工房。

她跑到幻影塔，爬上塔尖屋脊，坐在晶灿的屋顶看日落。

火红夕阳慢慢沉进远方山脉棱线中，幽蓝夜幕温柔包裹，微凉的风徐徐吹拂，米斯特终于冷静下来。

她其实不讨厌艾希迪亚。

恶名昭彰的死魂之主，在她面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像个爱玩的少年，直到今天才露出神秘难解的另外一面。

在他的世界，她无法抗拒他的求欢，一是因为他的魔力影响了她的意识，二则……她很享受在情欲里翻腾的快乐。

她会发怒，或多或少是羞恼造成的。

米斯特觉得自己很愚蠢，死魂之主是不死不灭的巫妖，她如果要取得赫尔的碎片，势必要走上拿身体交换一途……

已经想不起来遥远的光辉的过去，但可笑的自尊，总是跳出来让她感觉更难堪。

她的灵魂早就堕落黑暗，沉沦得无法救赎。

少女苦涩叹息。

米斯特呆坐到天明，心中纷乱纠结地返回实验室。

柏特莱姆昼眠了，只见苍穹等着她。

看到少女出现，那双天青色眸子亮得像清晨的寒星。

「妳终于回来了……」他沙哑地说。

没有意义的一句话，却饱含了关切。

「苍穹。」米斯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走到一步之距，抬头望着莫名执着于自己的龙骑士，提出心底疑惑。 「你到底想要什么？」 叛离辉耀，与契约魔龙分开，一路跟随到死之国，身陷荣光城……这一切为了什么？

米斯特之前不曾过问，在此刻突然想要了解。

「我……」苍穹的眼神流溢深邃哀伤。 「妳的眼睛，和碧蓝……我妹妹一模一样。」

只要能看着妳，我就心满意足。

男人受过伤的喉咙，才说了几个字就嘶哑得快要不能发出声音。

「她人呢？」

「……。」苍穹用口型无声回答。死了。

「你非常想念她。」少女肯定地说。 「为什么不肯忘了她？」

记挂着永远消失的人，能得到的只有虚无，不是吗？

苍穹笑了。

一向面无表情的他，笑的弧度微小得几乎不存在，但柔软了他僵冷的俊脸。

「思念她，我就是幸福的。」藉由米斯特，可以看见碧蓝的幻影，已然足够让他拿自身所有去交换。

痴愚。少女这么想的同时，隐隐又觉得有些羡慕。

他的想法如此简单纯粹，傻得可以，但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寄托？

她所经历过的，一直占据着她内心最柔软之处。初次深爱却被遗忘的那人，以及给她许多疼惜拥抱的零……

回忆起来，虽然悲伤又酸楚，但充满了难以忘怀的温暖。

少女没再多说什么，走向工作台，继续投入逆转研究。

◇ ◇ ◇

不知是否被米斯特打了所以在呕气，艾希迪亚这两天都不见踪影，链金工房里属于他的华丽座位一直空着。

少女也不甚在意，只专注于研究。自从死魂之主帮她点出生命魔法的概念，逆转实验似乎见到一丝曙光。

但也只有一点点进展。

时间不断流逝，米斯特开始焦躁。

柏特莱姆倒是看得很淡，他早已做好觉悟了，打算努力到最后一刻，至于成功与否，就让命运决定。

这厢少女调合配方时炸了一个烧瓶，工作台上全是流淌的药剂，雷霆之轮劝告她休息一下，东西留给他收拾就好。

米斯特想了想，点头离开。

她绕到实验室走廊后方的寝室，第一次走进那房间。

昏暗室内，苍穹在里面。

龙骑士再强也毕竟是人类，没办法像仿人一样无止境的不眠不休。他警醒地睁开眼睛，看见原来是米斯特，又松懈地眯上了。

他裸着上身，枕臂侧躺在帘幕放下一半的卧榻，睡相看起来让人意外的……眼熟。

这男人长的高大修长，身形其实很像零。米斯特突然如此发现。 星辰界的最后几日，她最喜欢缩在零的怀抱里，数着他的心跳入眠。

米斯特靠近床榻，放任思念驱策行动，径自躺到苍穹身旁。

少女将脸贴在他胸前，闭眼倾听平缓有力的心跳。

她也可以藉由他，去想念零吗？

苍穹默默以手臂环住米斯特，让她栖息在温暖怀中。

米斯特逐渐感到睡意袭来，不知不觉进入梦境。

◇ ◇ ◇

这个梦有些奇怪。

此处是一座破败的小木屋，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歪斜的小几上，搁着一张拙劣的图画，内容只看得出大约是两颗金色脑袋，以及两张红色咧开的嘴。

这是哪里？

少女扳着松松的门把，想要打开小屋的门，岂料它纹丝不动。

「碧蓝？」

背后蓦然响起低沉的男人声音。米斯特转头，看见金发碧眼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