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身边的人都不忍心看他了,就连作为陪客的大誉朝臣都露出些许奇异的目光。有的甚至低低嗤笑出声,小声对身边的同僚道:“这个二王子真有意思,西夷王让他过来就不怕闹笑话吗?”
只有则宁的目光深了深。
奏乐声起。
不同于大誉这里的宫廷舞蹈那般矜持中带着隐隐的撩人,西夷那里就算把一身的衣服全都缝得一丁点肉都不露,也依然让人浑身发热。
也许那二王子的张扬是有信心的。在座的各位渐渐抛却一开始的不在意和淡淡的鄙夷,都看得入神。
绯色舞衣抛出了水袖,手足上的银钏儿跟着如蝶翼扇震般的指尖足尖发出颤颤的声音,她们身姿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仿佛一弯腰就可被折断似的。她们不拘于原地,到了尾声就直接踩着缭乱勾人的舞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窝进了朝臣的怀里。
则宁轻压眉眼,眼神儿向下首的朝臣那里飘去,朝臣心中一凛,不由正襟危坐。
团团簇簇的美人儿拥着领舞朝则宁这边过来,那领舞蒙着一袭面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样子,可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眸勾得让人心里痒痒。
则宁安然坐在座位上,执着一杯酒,浅笑看她靠近。
敏罕穆穆在这个时候也不再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了,她死死的盯着靠近心上人的美人儿,眼睛微微的红,恨不得把她拽过来狠狠地扔在身边笑得一脸贱样的西夷二王子面前!
宁宁怎么不挥退她?怎么还不挥退她?
敏罕穆穆心里顿时涌起莫大的不甘心,论长相,她自认为就算是大誉的官家小姐都没几个人比得上自己,论身份,她们不过是一群低贱的舞姬,论感情,她在北地与宁宁相识甚早,可为什么,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小心思,被那个男人察觉到后就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拒于门外!
敏罕穆穆握着酒樽的手收的紧紧的,看着上面的女人就要碰到则宁面前的桌案的时候,心中的紧绷的那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她忍不住狠狠摔了手中的酒樽,清脆的落地声让乐师奏乐的声音都一颤,紧接着就听见这位北戎的镇国公主站起来喝到:“你给我站住!”
就是这个时候!
在大家都沉浸于声乐蓦地被敏罕穆穆的声音一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听见从太子那里传出“刷”的破空的声音,在灯光下一闪而过的刺眼的白茫,紧接着太子踢翻了面前的桌案,和精美的瓷盘于食物在空中翻了两番。
那美人儿纤腰一折,从袖中迸射出牛毛般的小针向则宁刺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干众人打呼:“来人!抓刺客!”场面一时失控。
牛毛小针大多钉在了刚刚翻下来的桌案上,还有几许擦着则宁的耳鬓而过。则宁单手撑着越过去,眼疾手快地在那美人儿出手之前按住了她即将抽出的武器。入手细滑,则宁一手拽出了藏在她水袖里的白绫,手上一用劲,拽得美人儿一个趔趄。
白绫被则宁抛在半空,被赶过来的敏罕穆穆飞身接住,两人一手持一端,在美人儿被则宁一手辖制不能动弹的时候牢牢地捆住。
则宁攥住她精巧的下巴,大手一挫,就听见“咔哧”一声令人浑身一凛的声音。
那美人儿的下巴被则宁给卸下来了。
禁军已经将场面给控制住了,则宁松开手站起身子,眉宇间已经没了之前淡淡的笑意,他环顾四周,到手负于身后,看着已经吓得快要钻进禁军胳肢窝里的西夷二王子,淡淡道:“二王子排的真是一场好戏。”
这一场变故只在一息之间,除了敏罕穆穆下意识上前来,几乎是所有人又没有回过神。听到太子不喜不怒的声音,所有人都是头皮一炸,纷纷跪下来大呼“太子息怒”。
西夷的使节是真心想哭,他们就知道!惹不出乱子就不是他们二殿下了!为首的使节西夷的宰相,他惶恐道:“太子息怒!下臣也不知道这个女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我西夷是绝对没有反心!天地为证啊太子!”
则宁瞥了一眼歪倒在地上用不出一丝力气的女刺客,似笑非笑:“她连面纱都没拿下来,你怎知是混进来的女刺客?”
那宰相一哽,他也不知道啊!本来就是二殿下非要带来的舞姬,说什么独自一人在大誉难免空虚,缠的大王都不耐烦了就挥手答应他的!可二殿下那个样子也不是个有胆子来刺杀大誉太子的人啊!
则宁身边的敏罕穆穆一开始担心则宁是否受伤,一看到桌案上钉住的细针上泛着幽幽蓝光就知道它们肯定是淬了毒的。就西夷那个地方,虽比不得南蛮蛇虫鼠蚁遍地,可毒物也是不少,若是沾染上一点,那就真的麻烦了。
可一看到则宁神情不变,一身朝服依然整洁不乱,仿佛没有经历过刚刚一场惊险的贵公子的模样,便悄悄地放下了心。可一转头看见惶恐的西夷使节,顿时里气从中来,厉声道:“你们那里出的刺客,一句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就想蒙混过去?若是太子有什么意外,你们西夷有谁能担上这个责任!是你?还是你西夷王!”
西夷宰相被敏罕穆穆说的满头大汗心情慌乱,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就听见让他头疼的声音,怯怯的:“咦?那不是金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是第一更,我绞尽脑汁很久才想到了夜里写的啥(●.●) 第55章
二王子的话让那宰相的脊背一僵, 他机械地缓缓转头, 看着一脸无辜的男人, 突然觉得他的笑让自己有点毛骨悚然。
二王子的目光中有一丝讥讽,但这种情绪一闪而逝, 转头间又恢复到那张惊疑不定的面孔。
他上前走两步,顶着则宁好整以暇的目光, 心下微沉。
一把扯下地上不能动弹的美人儿的面纱, 二王子惊道:“金玉!果然是你!本王不是把你留在王宫了吗?你是怎么跟到这来的!”
有的人确实被他这样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但是则宁知道,这不过是那个二王子借着“粗心大意”的借口设下的局。
则宁示意敏罕穆穆下去,自己坐下看着二王子痛心疾首道:“金玉啊金玉, 本王知道你想念王兄, 可你看本王这不是来换他了吗?你怎么那么心急呢?不对,你为什么要刺杀太子?”
地上的美人儿睁着一双大眼睛恨恨地盯着他, 二王子好像看不见似的,抹了一下脸,就好像擦掉不存在的泪水。
他抬头看着坐上的则宁, 愧疚道:“都是小王草率将事, 没能认真查清,全权由太子治罪吧!不过……”他犹犹豫豫地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人一眼, 请求道:“此女在五年前就颇得王兄之心,此事恐怕是她太想念王兄了一时冲动。还望太子……手下留情……”
戏真多。
能在满屋子禁军的注视下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装模作样,心理素质好的可以啊。
则宁顺着刚刚二王子转头看了一眼的方向掠了掠, 只见一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黑了脸。
那是在大誉五年,没怎么踏出过质子府的西夷大王子。
见到则宁在看自己,那位大王子也坐不住了,他起身道:“太子明查!小王五年来从未踏出过大誉半步,就连和父王母后通信也是通过驿官之手,这个女人就算是认识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与小王有半分干系!”
则宁注意到地上的女子先是不可置信得睁着眼睛,想往那个方向看一眼,可是不能动弹有心无力,只好哀戚地闭上眼。
二王子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当即用看负心汉的目光看着他王兄:“王兄,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五年来金玉日日思你念你,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你居然……”
话犹未尽,就好像什么都说了,大王子面色铁青指着他就只能说出个“你”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则宁也看出来了。这不过是这两位王子的对弈,把自己牵扯进来就是为了难得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