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那阎婆惜,坐楼想张三……”
丝竹袅袅,娇笑连连,一片衣香鬓影。
辛夷强作精神,挽住林原森拱起的臂弯,随着络绎不绝的宾客步入会场。
“不值得的,如果你收到一点点伤害,我会让俞姐姐杀了他!”
“秋掌柜会派人保护我的……虽然,她也可能力不从心……我能问,秋掌柜和温小姐是认识的吗,他们是一起的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事……”
“……我只知道他们是熟识,俞姐姐不在上海,都是及第当铺的人来照顾我。对于秋掌柜,我也只是耳闻并没有见过真人……她对你多加照顾也是因着芹姐的关系吧……辛夷,我希望……你必须完好无损的回来,我们立刻离开昌公馆,去香港!”
“香港……”
配着不那么得体的大方假笑和林原森与各人打过照面,落座于舞台侧面的第三桌酒位,辛夷巡视四方,将那些日本人的样貌方位略略几下。
“会累吗,要待到跨年。”
林原森刚坐下解开衣扣,就有漂亮女人前来敬酒,辛夷端好秋东青递来的香槟酒,木讷地和林原森一同起身。
“这位小姐,有些面熟。”
辛夷顿住,抬起头,见来人一身浅淡碧衫,如一枝风中的秋日海棠,盈盈可握的腰间一双束带,如蝴蝶般随风飘动,她脸色苍白,神情却无比郑重,极好的桃花胭脂,也遮不住她白得像雪的面孔底色,衬得那两道眉毛,乌得触目惊心。
林原森也有些意外,手掌轻轻拍着辛夷另一侧肩膀:“这是鄙人未婚妻,姓辛,唤……巧巧,原是敏行酒坊的小姐,也是林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玩伴,这不,因为井上主任做的好事,前来沪上避乱,一直深入简出,粗衣度日,在大街上见过也不奇怪。”
辛夷一噎,她何曾当过大小姐,与他青梅竹马也有待深究,至于经常穿得邋遢上街采买,这倒是真的。
井上淳也没想到他会说的那么认真,真假不论,那态度就表明了立场,红唇复启,对着辛夷吐气如兰。
“唤我阿淳便好,我是大日本帝国驻沪大使馆的安全部部长,说起来和林先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半个同事了。巧巧,我看你真是亲切,不介意这么喊你吧,来,过来说说话?”
林原森搂着辛夷肩膀似笑非笑,将杯中的起泡酒一饮而尽,辛夷不敢随心所欲,也跟着抿了口小酒。
美人侧身靠近辛夷,露出洋裙背后,几乎快露腰的镂空透肉的大片杏白,辛夷不用吸鼻子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似玫瑰似檀木。
“初来乍到多多关照呀!”
秋东青接回辛夷手里的酒杯,轻轻点了点她的小指,辛夷立刻心领神会:“别这么说,巧巧也很高兴认识你,淳姐姐……你问我就对了,这十里洋场哪好吃好玩,我都知道呢……”
林原森将金丝眼镜收入胸前的口袋,目光阴寒地飘过秋东青,重重捏了把手下单薄的肩胛,结实温热的大掌顺着柔顺的布料下滑,将辛夷微弱的颤抖归咎于那该死的野女人身上,停在半隆的腰臀间,将辛夷轻柔地推向井上淳。
“去玩一会儿吧,别出门,外面天寒地冻的容易着凉……”宣告所属般贴近辛夷绯红的耳垂,呢喃细语,“你身子不弱也得注意安全。”
辛夷红着脸点点头,在外人眼里真是一对恩爱璧人。
井上淳熟若无睹地舔舔嘴唇,暗自腹诽中国的口脂又浅又腻又苦,跟浮着油脂般,喝些酒就掉,一点儿不比京都的艺伎口红,颜色浓丽,纯粹自然,轻若羽毛。
眼睛不自在的看向辛夷叠叠合合的菱唇,柔滑恬静的梅子色,质地润泽细腻,微微反射着光线,宛如清晨第一抹日光投射在京都初放的梅花间那种绚烂之美。
把人拉离冰冷的臭石头,无半点商榷:“走,我们说些女人家家的话。”
“注意点……”林原森低声使唤秋东青,秋东青却根本不理他,他远远的瞧见秋掌柜了,正被鸦鸦护着和人打交道。
陡然朝林原森努努嘴,示意不远处瞪着他的一堆家眷太太,转身避到房柱子后去,他的任务是保护表小姐,以及给林原森添堵。
那堆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富太太阔小姐们,不就是林大太太召集的相亲对象及其家眷吗,林原森默默离开座位,挂上笑容向同僚们走去,真是有够烦燥。
楼梯转角下有一张小圆机藏在茂密的盆栽间,远处有人不断来往,杂声隐隐可闻。这里却静悄悄的,耳畔只有晚风掠过那丛枯竹时发出的空洞的沙沙之声。 辛夷坐在垂花门旁那张冰凉沁骨的石凳上,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种被这世界遗忘了的失落之感。
压下不安的心绪,继续温柔的向井上淳介绍沪上的风物,井上淳像是对外头这些人情风物兴致缺缺,不过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她絮叨。
身后凉丝丝,大概是下起了雨雪。
“冷吗?我忘了这里靠窗,只挑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