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颜色却是酣红如墨,就好像,如张晨所说的,辛夷那根帮她避开了祸事,印验了预言。
苏翎低低地喘息着,忍不住胸腔里忽然涌上来的凉热:“辛夷,你有看到张晨吗?”
“张晨?没有……他不在甲板上……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哦,无事……”
“辛夷!”
“嗯,怎么了……嘿哧……这里好滑嘿嘿……”
“……o……anan……晚安……”
“嗯,睡吧睡吧……天一亮就睡不着咯……”
眼看狰狞的悬崖峭壁快要走到尽头,再往前一些,就是沙滩了,两人所在的水底却忽然打起凶猛的漩涡,苏翎赶紧将辛夷拖上船,护住她的脑袋随暗流狠狠撞向礁石……
温暖灼目的阳光,辛夷眼皮里都是血红一片,她坐起身,看着自己躺在蓝色大海上,一小片木板之上,正摇摇晃晃的随着天上的海鸥移动。
周身都是白茫茫的盐堆盐山,她的母亲正站在山底朝她招手,她飘荡着,却始终不能接近。
“回去吧,辛夷,她在等你……”
太阳穴一阵刺痛,辛夷捂住头蹲在木板上,想说话却不停呕出沙砾和腥臭的海水。
“谁……在等我……”
“苏翎……”
“翎……翎……”
一九三八年夏末,日军攻陷上海,玛黛·西尔丝便跟随她的丈夫,吉伦特·西尔丝重新回到香港,从事原先的护士工作。
玛丽安天主医院设置在海边的森林中,白色顶天的柱子和色调,圣洁肃穆,海岸线旁则是大教堂,金碧辉煌,神秘莫测,用大理石砌筑而成,里面的所有画像都是用不同颜色大理石拼接成图。
玛黛午间吃过晚餐,漫步到教堂光线充足的走廊里,静静回想这三年来所经历的动乱,如今,似乎香港也快坚持不住了。
她一想到那个从悬崖底救回来的女孩,就忍不住难过,多好看多坚强呀,身上那么重的伤,在麻药紧缺的情况下依旧不啃一声的做完了手术。 身体好了却变得痴傻懵懂,什么都不记得,什么话也不说。
幸运的是,她无微不至的照料她,把她当女儿那般贴身照顾,或许治愈了她的伤痛,前天,她在她面前摔了一跤,磕磕碰碰的,她终于能开口说些话了,福祉一样应验的神迹,她骄傲的归功于自己身上。
“玛黛夫人!玛黛夫人!”
余护士长和那个叫琼的护士从树荫里跑出来,兴奋地拉扯着她回医院,两张嘴而已,发出的喧闹竟抵得过千军万马。
“安静些安静些……噢天哪,我的耳朵可遭不住,sister u,恳请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护士长扶着她快步向走廊跑去,琼气喘吁吁地解释着,原来半年前香港投降前,为了安置医院和孤儿院里没有身份的成年孩子们,神父和院长合作,决定登报请求社会人士的援助,领养,认领,招工都可以。
“这么说……真的有人来找她了?”
“额,先前那位太太打电话过来,只说是三年前丢失的少女,及肩短发或者长卷发,很白,或许伤的很重,棱模两可倒是她也说不清,我们便留了探望的地址和信息……刚才前台来电话,说是已经到了院长会客室,让我们把三年前收到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们都带过去……”
按耐住激动忐忑的心绪,玛黛敲敲门,微笑着走进丈夫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也不过是病房尽头隔开的一小处空间。
背对着正门坐着的是一位身穿浅紫色短袖旗袍的太太,她听见声音,慢慢转头看过来,脸上带着闪烁的泪光,似失望沉痛又似快乐欣慰,玛黛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矛盾的眼神,像是她已预知了结果却还在苦力挣扎。
玛黛轻声安慰着她,也看了她提供的相片证明,那是张在剧院门口拍到的黑白相片,三个女人,最前方是夫人,后侧两人并行,只一个侧脸,她便放下心来,让琼护士将自顾玩耍的小天使们带进病房。
走在最前边的是她的女孩,三年来,越发出落得漂亮可人,那身量高挑的已经远远甩过院里的其他男孩们。
同时她注意到,甫一出现,那位尊贵的夫人便开始捂着嘴泣不成声,沉默微笑着东张西望的少女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吞吞地靠近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绣的手帕递过去。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温定俞接过手帕,大颗大颗的眼泪浸入开得正旺的大丽花中。
“……翎翎……翎……翎……翎翎——”
少女清脆的嗓音回荡在雪白的病房里,有那么一瞬的战战兢兢,恰如高阶外石榴出新芽的初见。
s:呼,be结局,完结撒花~
苏翎的确是身沉大海了呢,不过别担心,因着那条手链,她也能和辛夷在下辈子团聚,只有一辈子哦,毕竟张晨死后没人替他收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