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姑姑咕咕叫 步虚子令 2147 字 5个月前

锦娘十分忧虑汤妧的情绪,傍晚的时候又去汤家找了她,汤妧对于锦娘的紧张觉得莫名,她爹说过的,会带着她娘一起回来,叫她在家等着就是了,所以怎么可能出事呢?一定是想多了。

她无奈地将锦娘安慰了一番,又做了几道自己研究出来的现代甜点请她品尝,这两年她跟着锦娘学下厨,成功地从汤新台那里接过了掌勺大权,摆脱了她爹那黑暗料理的噩梦,这些日子里她闲的发慌,无事便开始研究那些糕点,还真叫她做出了几份,因而迫不及待地便想与人分享。

口中的点心甜软清香,中间还包裹着红豆沙,是锦娘没吃过的新样式,她见汤妧一副正常的样子,这才安下了心来,离开时汤妧又做了一些叫她带给段家父子俩。嗯,虽然段锦惹她生气了,但是他平常也给自己从镇上带些好吃的,所以她便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也尝尝好了。

待锦娘走后,汤妧关上了大门,转头看着这夜色之下的大屋,窗户皆是黑魆魆的,像是一张吃人的大嘴,只有堂屋处有昏黄的光影影影绰绰,黑色的影子打在墙上随着烛影摇晃,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汤妧只觉得心头一紧,她从未觉得一向温馨的家现在却如此空洞恐怖,她撑着有些发软的腿,打了水洗漱,一如往常般打算歇息。

可是脑子始终是嗡嗡的,夜深人静时,一切下意识抛在脑后的念头全都冒了出来,她只觉得浑浑噩噩的,犹如游魂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如此,竟在堂屋里,与那一豆灯火,呆坐了一宿。

昨夜忽然起了风,到了半夜时还哗啦啦下起了雨,这个时节的风雨都是带着劲的,风是呼呼吹得枝叶摇晃,雨是滴滴答答打得地面出了泥坑,时不时伴随着电闪雷鸣,锦娘这一夜睡得很是不安。

第二日一早起来,她见着满院的残败心疼不已,又想起汤家小院里也种着许多花草,还有汤新台最喜爱的兰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忙打发段锦去汤家瞧瞧。

段锦去时脚步颇为踌躇,一面想着要见汤妧,一面却又不大敢直面她,想来想去便已经到了汤家门外。

这个时辰的汤家大门却还仍然紧闭着,段锦觉得诧异,他犹豫着,还是伸了手敲门。

“妧妧?” 汤妧抱着一盆白兰正呆坐着,一夜未睡却也不觉得困,反倒觉得面上还有些热,许是这天气热的。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敲门声便成了拍门声。

她顿时觉得不耐烦了,小心地将白兰放下,一站起来,身子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她忙扶住了方桌站稳。

踉跄着走到了门边,此时拍门声又变成了锤门声,汤妧将横木拿了,还没将门拉开,门便忽的被推开了。

“做什么?”汤妧忙扶着门框才缓住了要倒下的身子。

段锦一开始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渐渐地便急了,此时听到了动静便急忙将门推开。

他看着开门之人顿时愣住,面前之人面色发白,唇齿发干,头发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发丝上竟还滴着水,沿着面庞流到了下巴上。

“妧妧,你怎么了?”他急忙拉住她。

“你怎么了才是,你怎么一直在晃,晃得我头晕……”汤妧看着面前的两个相叠又分开的段锦,恼的去按住了他的肩,下一刻却眼前一黑,晕倒在了他怀里。

这时段锦才察觉到她的体温竟然特别高,烫的让他觉得灼手。

他只觉得呼吸一滞,平日里幽深明亮的黑眸此时染上焦急之色,急忙背着她往家里飞奔。

妧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京城小院。

春日里的花园,已是花团锦簇,有轻盈的黄蝶在丛间飞舞,悠扬欢快的乐声在园中回响。

女童穿着一身粉嫩的舞衣在园中轻舞,她的身法合着乐声,罗衣随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时而旋转时而甩袖,就像一只花间的精灵。

奏琴的女子,吹箫的男子,两人看着这情景相视而笑。

忽的弦“铮”的一声,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逸,那声音阴冷又低哑,缓慢又带着讥讽,让人觉得像有一条蛇正缠在脖子上森森地吐着信子。

“……吏科都给事中汤新台,狂妄无礼,出言无状,不敬君王,以下犯上,即刻免去都给事中官职,即日逐出京城,无诏不得回返……”

陈朴的大堂内,一群人匍匐在地上颤抖着,汤妧抬头迷惘的看着内监手中的那张布帛,它的背面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它的正面却随意的写着能将一家人驱逐的文字,她头一次知道人的膝盖是如此的无力,只因为上头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随行的禁卫粗暴地随意丢弃在地上,耳边响起于氏的惊呼声,她的动作飞快,衣袂飞舞,如一只灵蝶,无怨无悔地朝心爱之人扑去。

“系辞,系辞……”女人的声音发着颤,男人伸出手握紧了她的。

汤妧呆愣愣地看着那张布帛,它被合上,转而她看见了一双阴鸷的眼,里头古井无波,看着她犹如看着一个死物,她不由地浑身一颤。

“接旨吧!”

男人强撑着身子跪起,他伸出满是血污的双手,恭敬的接过,恭敬的叩头。

“臣,谢主隆恩。”

谢谁?那个皇帝?他有什么好谢的!

一股强大的怒意涌上心头,她噌地站起,眼前却又是另一个场景。

脚下是被解冻的雪水弄的湿润的泥土,不停有绵绵阴雨落在身上,阴冷的寒气灌满了她全身,她只觉得冷,冷的牙关止不住地颤抖。

面前的男人跪在坟前犹如失了魂魄,他机械捧着泥土堆在坟上,一双用来握笔的骨节分明的手现下已是青紫肿胀着,上面还有许多的冻疮。

“爹!” 男人好似没有听到,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爹!!”

他悲戚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

“妧妧,过来!”

汤妧正要抬步,面前的男人胸前忽然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血色从中渐渐扩散,染红了整片麻衣。

剑从他的胸口中抽出,男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她看见他的身后,一人手握着冷剑站立着,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见到他冠冕上,那象征着天子的十二旒珠正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