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时间虽短,却实在惨烈,你很难说得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巴特尔可汗匆匆拔营,带着大军一路仓皇撤退。几百人的黑甲战士追逐着他们逃窜的背影,不知疲倦地砍杀遇见的每一个穿戴着巴特尔军服的士兵。
在剧烈恐惧的影响下,平常士兵也迸发出了惊人的观察能力。可汗军发现这被雾气笼罩的神秘敌人,并不会攻击身穿便装的奴隶和侍从。
为了活命,可汗的士兵们有一部分做出了选择,他们急匆匆地脱去身上的军服,混入人群躲避砍杀。先这么做的人已经难以考究,但模仿者却以以一传十的速度扩展开来。
这无疑重创了这支军队的士气。
鞭子和吼声无法阻挠四散奔逃的溃兵和奴隶,死于踩踏和意外的人不一定少于死于刀下的人。
等到巴特尔重新组织人手进行反击,发现这群黑甲战士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伤后就会消散如雾后,已经损失惨重了。
就像势如破竹的战车撞上了猛然出现的巨石,来不及勒马就失去了半边车身。
战后,敌人的身影已经尽数消散,只留下巴特尔一个人面对狼藉的战场。年轻的暴君崩溃地挠头大喊:“把她带过来!把那个玩牌的老巫婆带过来!”
倒霉的盖亚大祭司又被人连抗带抱地弄到了巴特尔可汗面前。
不过这一次,可汗周遭没有美酒也没有美人,他颓然地坐在一块路边的石头上。
“那是什么东西?”巴特尔问。
“是恶魔!”老妇人尖叫了一声,恐惧似乎让她做出了不合适的判断。巴特尔皱了皱眉:“我问的不是那群死而复生的怪物,他们看起来像异化的狂战士。我是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盖亚的大祭司闭上了嘴,困惑地看了一眼周遭:“什么女人?”
“……”巴特尔深吸了一口气,沟通不顺畅让他想要大发雷霆。但他到底按捺了下去,不知是因为频繁发怒太过疲惫,还是因为他发现发怒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
“为我占卜。”巴特尔说,“占卜吧,为我……为我……解答我过去失败的原因,现在的困惑,以及未来的走向。”
大祭司沉默了,这个被折磨得有些虚弱的老妇人此时抿着唇,眼睛轱辘转了一下,闪烁出疑似智慧的辉光:“这项占卜涉及到了……涉及到了神和掌握世界秘密的人,即使是您,戴洼年轻的可汗,也无法偿付它的价格。”
巴特尔抬头,略有些惊愕。他没想到大祭司会这样说,这个老女人对他的要求一向是带着惧怕予取予求,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说他还要付出代价。
巴特尔有些如鲠在喉,他看着大祭司脸上亦正亦邪的神秘神色,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某些错误,但他不能承认,也不敢回首,他甚至刻意忽略了这种异样。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巴特尔听见自己说。
“窥探天机一定要付出代价!”大祭司尖声说,“这并非预感你自己单独的命运那么简单,你的欲望涉及到了你本不该触及的东西。”
“什么东西?”巴特尔忘记了大祭司称呼上的不敬,他的心砰砰直跳,追问道:“在你的眼中?!我的欲望是什么?”
“人王的皇冠不属于你。”大祭司露出了一个虚弱但残忍的笑意,“在命运可见的线轮里,你甚至触摸不到皇冠的影子。可悲的……”
巴特尔没等她说完,一掌拍碎了身边的石头。他虚张声势,反而暴露了大祭司所言无误。
“可悲的蝇虫。”大祭司瑟缩了一下脖子,用极低的姿态说出了轻蔑的话语。这自相矛盾的态度让周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和难以言喻的恐惧中。
“如果……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巴特尔忍了又忍,不知道想了什么,最终放低了声音,对这位盖亚族的大祭司说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答案呢。”
“朝闻道……”大祭司看了巴特尔一眼,眼角似乎泛起了泪花,她用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说了一个古老的谚语,“必将夕死。”
巴特尔居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张了张嘴,眼前似乎出现了让人厌恶的幻想。他仿佛身陷迷雾,但无法自控地像迷雾的中央走去;“为我占卜,什么代价我都会付。”
大祭司崎岖褶皱的脸扯出一个微笑,她更加褶皱的手塞进宽大袖袍当中,取出了一迭卷纸,递给了巴特尔。
大祭司看到巴特尔顺从地拿过卷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在地上铺开薄叶一般的塔罗牌。 关于过去。战车,不必多说,轰鸣的战车一路向前,碾碎了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