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含一点恶意的,余栀偶尔会找付纾珩对剧本,那些不必出现在成片中的桥段,剧本的延伸,深墙中许多个阳光模糊的午后。
无需显露得太分明,由执导者调度光影完成的暧昧,某种意义上王导是个天才,踩着审核的高压线也能跳出活色生香的舞蹈。
玩得一手虚虚实实,影影幢幢。
但毕竟仍旧戴着镣铐。
余栀最终拿到的剧本中一眼望去能看到太多取舍,而经由种种线索溯源成一位姓孙名碧殊的小姐,凌乱的蒙太奇。
她不在乎戏份,只是很好奇,那些被删节的高潮。
大人们总把两个稚幼孩童的亲密视作平常,十四岁之前宋瑛经常去孙碧殊家里做客,与她共拥一枕抵足而眠,熟悉她自己的身体之前她已看熟了与她朝夕相处的另一具。常常是丫头在床上铺上两条衾盖,孙碧殊在外面,而她躺在内侧。宋瑛从来都不那么规矩,灯盏熄灭以后她就掀开碧殊的那一角,滚进去,贴进碧殊怀里。
温热的,只穿一条绫裤和亵衣,稍稍落下她半步,走在时间的前面,更纤瘦、更早开始成熟的躯体。
而情欲在这接触里,似乎是无师自通的。
但只在心头堵住,也无处倾泻。
十四岁之后呢?
碧殊挪进绣楼去了。
宋瑛在碧殊身上领会到“待字闺中”的真正含义,一道楼梯隔绝上下两个世界,楼上的人下不来,门外的人没法进去。那是她从未踏足的属于碧殊的私密所在。她在碧殊家中第一次被引去小厅等待,“她在干什么?”“绣嫁妆。”婉言谢绝这次探访的是孙家二哥的新妇,她从前见过的一位小姐,此时已高高篦起妇人头,露出鲜洁的颈项,曲线蜿蜒进层迭的发髻。
日光自井字窗外漏进来,在孙家二嫂身上投下暧昧不清的光影,杯盏在黄梨木上磕出沉闷的响声,宋瑛恍然点头,晓得这是委婉的送客,临走前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那端庄的妇人,忆起旧时同坐桌前几人分食一碟豌豆糕的光景,心头怅惘,仿佛连多年后的碧殊也一并预先望见。
她已经开始想象碧殊尚无着落的夫婿,与碧殊共同分享那绣楼成果的男性形象,碧殊一针一线的落脚处。刚开始学女红时手上戳出的创口,一口吴侬软语试图咀嚼透彻的唐诗宋词,柔软的皮肤,鲜润的红口银牙,羊奶滋养出的十指纤纤……原来都要有这么一个未知而笃定的落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