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也换了。”周源有点担心。
老胡摇摇头:“我没事,远远看到那东西我就停下来了。倒是你,我都提醒你了,怎么还往里面走?对了,你弄了那东西的样品没?”
两人这次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所发现,预计要三天左右,所以带了替换的衣服,没想到派上了用场。周源换了件t恤穿上,却发现自己只带了一条沙滩短裤和一双拖鞋,只好凑合穿上。周源拿出保温杯晃了晃:“搞定了。另外我在里面有些发现。”他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东西,“你的手机我也扔在里面 了,不过帮你把电话卡取出来了。”反正老胡的手机是个杂牌货,也不值钱,手机落在那东西上,最好不要带出来。
老胡对周源的处理挺满意:“有什么发现?”
周源说了自己在背包里找到手机和日记本的事,老胡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沾染那红色物质,才松了口气:“时间不早了,等回去再研究。”周源看了一下时间,那厨师说等他们到三点,现在已经快两点半了。
出厂区的路上,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刚才的发现。两人是分别从那堵墙的两边进入仓库深处,不过老胡那一边的情况要简单得多。他比周源的警惕性高许多,但直到快走到仓库另一端时,才在靠墙的那面房顶上出现了一些东西,在手电光下闪着红色的光,他立即认出了那些痕迹。
但和周源看到的景象不同,墙的另一侧,这种红色痕迹非常少,更像是从周源那边蔓延过来的。老胡就返回去爬上墙。但他立刻看到,在周源的前方,那些红色物质密密麻麻,像是异形巢穴一般,在微弱的光亮下,那种感觉实在太震撼了。还好,老胡心理强大,稳定心神后,立即把口罩戴上,毕竟那玩意儿有股腥气,害怕通过空气感染。接着看见周源已经误入其中,因为担心取下口罩说话会有感染的风险,于是先用手电吸引周源的注意力;然后想用手机给他发短信,却发现没信号;最后才灵机一动把那短信存在屏幕上,扔到周源的面前。
而两人接下来的重点,是猜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它显然和林静的身体变异有着某种联系。但周源在周围查探过,除了找到的那个背包之外,没有其他人,所以到底如何,还得回去研究了才能有结论。
到了厂区门口已经三点过十分了。那厨师正在厂区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焦躁地来回走动着,看到他们急匆匆跑过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到周源穿着一双拖鞋和沙滩裤的样子,脸上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周源只好解释,掉进一个水坑,只好换了衣服。毕竟仓库里发生的事,他们不准备让其他人知道。
回程的路上,周源才明白为什么厨师之前看到自己穿着短裤、拖鞋,会露出 那种奇怪的表情。他亲身体会后才知道没穿裤子在山林里走有多痛苦。来的时候 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路边那些杂草有多厉害,一路刮擦得整条腿上的皮肤一片通红,又疼又痒。更不要说穿拖鞋走山路有多艰难,几乎是三步一跤。好不容易回到招待所,周源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麻木了,上面无数道红红的划痕。 眼看着天快黑了,回大巴镇的小巴早就停了。因为惦记着那笔记本和手机里的东西,他们和招待所老板商量了一下,老板也挺仗义,亲自开车送他们回了大巴镇。
回到镇上后,周源第一时间先随便买了条裤子和运动鞋穿上。然后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镇上唯一可以修手机的地方——林河留下的那个手机里面也许会有什么线索,至少可以通过它了解他还接触过哪些人。但死活开不了机,不知是 因为没电还是坏了。
这家店铺其实算是个电器店,里面卖些热水壶、收音机、电动熨斗之类的小 电器。只是柜台前贴着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手机维修”四个字。店主是个小伙子,对周源递过来的那部诺基亚6111挺感兴趣。手机在那个仓库里也不知放了多久,按键里全是厚厚的泥垢,外壳磨损严重,屏幕也是花的,只能模糊地看出是个诺基亚的标记。小伙子好奇地问他们是从哪里找到这种老古董的。得知他们想让这手机重新开机,小伙子走进里屋好一阵,才拿着一个小砖头一样厚重的充电器出来。
“这手机早就停产了,这种插口的充电器肯定找不到了。不过你们还算幸运,我这儿刚好有个坏的,可以把它的接口拆下来,和其他的充电器焊在一起,凑合能用,但是不保证质量,你们要不要?”
周源拿过来插在柜台上的插座上,把接口插进手机:“没问题,只要能用。”
“行。七十。”
老胡走过来:“兄弟,你够黑啊,一个全新的充电器也才二三十。”
小伙子也不着急:“我这个充电器是全新的,切了线就没价值了。还要给你焊上,这可有点麻烦。”
周源直接掏出一百元放在柜台上:“那你赶紧弄,能充上电就行。”
小伙子答应下来,看了一眼那部破旧的手机又补充道:“行,那你们稍等。不过我只能保证充电器没问题,手机要是坏了我也没办法。”
事实证明,充电器确实没问题,但插上后手机却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是手机本身的问题了。周源有些失望,虽然可以把电话卡取出来,可大部分信息应该是储存在手机上的,现在开不了机等于一切白费。
小伙子见他失望的样子,说道:“要不放在这儿,我给你看看,能不能修好。”
周源有些犹豫,老胡却一把从小伙子手上拿回了手机:“算了,我们不修了。”他拉着周源出了门,才低声说:“这小伙子一看也是二把刀,而且如果手机里真有什么,被别人看到也不好,保不准又搞个什么艳照门出来。”
“那怎么办?明天专门去百源市一趟?”
“不用。我们先回去看看那个日记本,手机的事交给陆明。”老胡说完, 带着周源去隔壁街找到一家快递。周源从来没注意大巴镇上居然还有个快递点, 也不知老胡是什么时候看到就记下来的。还好,快递点还没关门,把手机包裹严实,就给陆明寄了过去。快递点的人看了地址,说最多两天就能到。
赶回小楼后,周源先去二楼看望林静。
林静依然保持着稳定的状态。稳定只是指她的生命体征,也只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看起来还是很吓人,保持着被红色物质包裹的状态。她躺在床上仍然处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也许 会更痛苦。
严毅像没看见周源一样,也没有问他这两天去哪里了,在仪器台前观察着几份样本,不时专注地记录着什么。
周源打断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严老,我们去了一趟华光机械厂的遗址。”
严毅放下手里的笔,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周源,目光平静地等着周源继续说下去。
“我们找到了当年惨案发生的那个仓库,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周源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准备把保温杯打开,“这种东西,和林静身上的东西极其相似,我觉得很有必要做一个分析。”
严毅忽然伸出手,阻止了周源的动作:“先不要打开。这些东西来历不明,不知是否有传染性。我会做详细化验的,你先出去吧。”
周源没马上出去,而是问道:“严老,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有一种猜测。既然它出现在当年现场的附近,如果这种病是某种细菌引起的,会不会就是当年李爱华的血液感染到了周围的动物或者植物上,然后才引发出这种变异的?”
严毅不耐烦地摆摆手:“没有结果前,一切猜测都没用。你先回去休息,我会好好检查的。”
周源有些不爽,本以为找到如此重要的线索应该会对林静的病情有些帮助,可严毅的态度却有些敷衍。不过林静这样是因为他之前对病情的判断出了问题,想必这几天他心情肯定很糟糕,周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回到楼下房间,和老胡先研究那个本子。
笔记本的样子比手机还要糟糕,不但封皮有些发霉,而且内里的纸张都粘连 了,不过翻开看到扉页上写着的“林河”两个字,还是让他们为之一振。这些东西果然是林河留下的。
小心地翻开,第一页就是一行大字:“失控了!我必须走得远远的。”
周源看到失控两个字,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林河的自燃。不过这句话没有任何解释。又翻开后面一页,周源却发现是空白的,看来这个本子的记录并没有什么规律。果然一路翻下来,大多是些很杂乱的只言片语,都是一些心情的描述,基 本没有什么具体有用的信息。关键是没有时间的记录,从中看不出这是林河什么时候写的,无法判断这些描述只是记录普通心情,还是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
继续往后看,有些纸上只有一两个字,有些则是很随意地乱画。但后面则慢慢趋于正常,有一些很明显是写给女性朋友的,带着追忆性质的句子,读起来很通顺,还有点那种淡淡悲哀的文艺范儿感觉。
周源想到林静曾给自己说过的林河的一些事情,猜测这可能是林河写给他女朋友的,根据这些句子的语气,这个时候他女朋友多半已经去世了。 后面的几页,开始明显出现一些痛苦和疾病有关的字眼,能感觉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处于痛苦之中,但依然没有什么明确的信息。周源迅速地翻看,到了快完结的时候,发现在本子的最后几页,反复记载着一句话。
“太可怕了?这都是什么?”
最后三四页纸上,这句话被反复写了无数次,一次比一次下笔更用力,最后一行只剩下“为什么”三个字。
显然是经过无数次地回描,字的边已经毛糙成了黑色,烦乱无序,粗粗壮壮,看起来完全不像三个字,连起来看倒像是一个怪异的符号。
“这一定是他病情的后期。”老胡下了结论。
这本笔记本,从头翻到结尾,可以明显看出字迹的变化。从前面几页的工整到最后几页的潦草,想必也是林河情绪变化过程的写照,能看出写字的人心态的一路变化。周源甚至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机械厂废墟之中,一栋阴森的废旧仓库里,在那种阴暗的环境里,微弱的灯光下,四周布满诡异的红色物质,一个近乎崩溃的男人,疯狂又绝望地在笔记本上重复描画着。
“他到底干了什么呢?”老胡双手抱膝,这个姿势表示他心里正处于极大的困惑,“前后他在林场招待所待了一个月,肯定不止一次去那个仓库。总不会就是找个地方写这些看不懂的日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