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原地,世界变得悄无声息,人们的动作像被慢速播放——挣扎的双臂、扭曲的面容、惊恐的神情——没有声音。
陈蜜从雕塑一样的人群中走过去,茫然看着火光把连排仓库全部淹没。
“陈叹樵……”
世界回旋。
一切恢复正常。
嘈杂、尖叫,人群跑动起来,刺耳的叫声震得人鼓膜疼,陈蜜被往后逃窜的人撞到左肩,踉跄地摔在地上。
陈叹樵刚刚帮她洗过的伤口又出血了,陈蜜茫然地看着面前无数双腿跑过,看着火焰带着浓烟冲上海面,看着膝盖上破皮的伤口……
陈叹樵死了。
混乱中有人扯住了她的胳膊,陈蜜还没来及看清是谁就两眼一黑,再恢复神智时,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陈蜜被蒙住了脑袋,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空气闷热潮湿,还带着散不去的霉味,这环境似曾相识,她来过这里。
旧仓库。上一世以及上上一世,她被杀死的地方。
周围静得诡异,昏黄的灯光从头罩上细密的针线网孔里渗进来,她不能确定。周围是否有人。
陈蜜动了动手脚,发觉四肢都被绑死了,无法活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蜜的手脚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仓库的门突然被打开。
破旧的铁百叶门的声响。
有人走过来了。
“赵离?”陈蜜清了清嗓子,“是你吗?”
对方的脚步一顿,随机,陈蜜的头罩被扯掉了。蓬乱的发丝间,她看见那张和陈叹樵一样的脸。
“你怎么知道的?”赵离诧异,目光带着惊奇和探究的笑。
这一世她和赵离还没见过面。
陈蜜没有回答他。
赵离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用匕首剃着指甲里的泥,陈蜜不理他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陈叹樵呢?”
陈蜜扭头,目光像一片白纸,毫无波动,只是静静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你还不知道陈叹樵也在这里?”赵离全然不知情,只当陈蜜还蒙在鼓里。
他从桌上跳下来,缓步走向陈蜜,蹲下身,陈蜜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
“你弟弟好本事,两年前在海上把我弄得半死,如今又能打听到我在越南。”说着,他扬了扬手,白色的绷带缠了许多圈。
陈蜜猜测是她之前让陈叹樵监视那个女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赵离,两方发生冲突造成的。
陈蜜难得笑了笑,“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赵离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把耳朵凑近了,动作夸张,“你说我能做什么?你们姐弟偷走了我两年的人生,我自然是要亲手拿回来的。至于陈叹樵嘛……”
“陈叹樵已经死了。”陈蜜打断他,目光落了下去。 太久没喝水了,嗓子干得像砂纸一样,疼,一字一句都像一刀一斧。
“谁死了?”
“陈叹樵。”
一阵沉默。陈蜜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赵离对陈叹樵的死反应那么激烈。死了不正合他意吗?
“操!”赵离一挥拳,转身把桌子踹倒了,“操,好死不死非得……”
陈蜜看着他暴跳如雷,仓库里的东西被赵离一边骂一边砸,摔得满地狼藉。赵离发狂的时候不受控制,若是在以前她还会害怕,现在陈蜜只想赵离尽快敲死自己。
她还得回去,她赶时间。
手机铃声响了,赵离砸东西的动作一顿,满手是血地把电话放在耳边,接听了,陈蜜听见他说,“老大。”
“……这不是您只让我把这女人关进仓库里,我不知道那条子会死,人不是我杀的……我是应该早点把她带进仓库来的,可……那之前谈好的条件……”
赵离来回地走,陈蜜只能听见一些只言片语。她知道男人犯病了,如陈蜜预料一般,手机被狠狠掼在地上。
陈蜜的椅子也被踢歪了,她无法动弹,看着赵离拿枪指着自己。
没有求饶,也没有恐惧,陈蜜安静得好像被豹子咬在嘴里的羚羊,眼神中有种求死的解脱感。
赵离握住了板机,眼底发红,左手换右手……他犹豫了两秒:陈蜜,蜜蜜,蜜……砰。
赵离应声倒地。
陈蜜一愣,还未弄清情况,仓库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有人拉开铁百叶门走进来,黑暗中脚步由远及近,皮鞋踩在沙土上的声音,在空洞的仓库中格外明显。
一步,两步……陈蜜屏住呼吸,脚步停在了自己面前。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一声闷响,陈蜜还未来及抬头就被蒙住了眼。对方是地道的越南口音,“你破坏了头儿的兴致。”
“什么?”
“原本你应该在仓库,等着那个警察来救你。是放弃同事还是放弃你……啧,前两次他真的来了,只可以来得太晚了。”
对方一字一顿,好像在重复什么话似的。陈蜜猜测是耳机传声,面前的这人只是代为转达的媒介,真正要和她说话的并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