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胡玉桐进了门,脚上穿的是家里的凉拖,连鞋都不必换。
陈蜜站在门口,看着胡玉桐趿拉着艳粉色的塑料凉拖走进屋内,地板被踩的哒哒响。光听这个声音就能明显感受出,这个人的心情很不好。
陈蜜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陈叹樵在她身后单手扶着门框,脚在鞋垫上蹭了蹭,把鞋帮上的灰蹭掉。
握住的手紧了紧,陈叹樵感受到了,低头看她,“没事的,看看再说。”
胡玉桐黑着脸从洗手间走出来,手里拎着个扫帚,步伐怒气冲冲。
陈蜜一愣,“妈?”
胡玉桐冲到人面前,对着陈叹樵就打了下来。
“妈你干什么!”
扫帚没打在陈叹樵身上,陈蜜比它抢先一步,转身抱住陈叹樵。麦秸秆捆成的扫帚有一拳粗,胡玉桐常年干活,体态早就走了形,腰大膀圆地抡下来,扫帚结结实实弟落在陈蜜身上。
麦秸秆都打断了两根,扑扑落下来。
陈蜜吃痛,咬着牙,疼的泪花都流出来了。
陈叹樵还没回过神来,看着死死护在自己身前的陈蜜,一瞬间出了神。
“你让开!这个混帐东西,我今天不打改他,就不是他妈!”
胡玉桐伸手去扯她,可没想到女儿的力气竟这么大,把弟弟抱得死死的。
她怒火中烧,手劲儿也大,叁个人,连带着儿子都一起朝旁边倒去。
陈蜜还是抱着陈叹樵,头顶也不过只到他的肩膀。两个胳膊死死勒住,脸埋在他胸前,陈叹樵觉得胸口湿了,跳动的肉闷疼。
“妈。”他伸手,搂住陈蜜挨打的肩膀。
那一棒槌下去,一定被打青了,陈叹樵不敢用力,指尖轻轻捧在她的衣服上。
胸脯起伏得越来越急促,陈叹樵眼底发红,看向胡玉桐,哑道:“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要生气。”
那一记打错了人,胡玉桐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看着陈叹樵的时候还在大口喘气。
她被气狠了,话也说不利索,“还什么事?你做的好事你会不知道?”
说着,便从兜里掏出半包东西,狠狠掼在地上。力气之大,盒子都摔平了一个角。
陈蜜也朝地上看去。
几乎在一瞬间,她的身体僵住了。
是用空了半盒的避孕套。
陈叹樵没说话,屋里安静得只有时钟的声响。
一秒,两秒……
陈蜜的大脑一片空白,“妈……”
“你、你林红姨说,在小卖部里看见你买这东西……我进你屋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揣在兜里都没好意思说!”胡玉桐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指着陈叹樵的鼻子,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陈蜜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当时没来及把东西藏好。 脚步虚浮,多亏陈叹樵在后面扶着自己的腰,陈蜜才不至于倒下。
胡玉桐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后退着跌进沙发里。
“你才多大,你才多大你就……”后面的话她好像难以启齿,咬字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胡玉桐的思想很保守,这个年代的小城镇,也没发展到能让她把性爱挂在嘴边。上一世陈蜜被她发现,差点没断绝母女关系。胡玉桐觉得丢人,女儿不自爱,结婚前就随随便便把自己给了人,这就是不检点,只有那种没人教养的小女孩才会给人做破鞋。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陈蜜的情人是陈叹樵。
陈蜜有种宿命的感觉,无论时间如何旋转重复,脚印还是踩在了原有的足迹上。闭着眼、睁着眼、横斜走路,注定要走哪条路,躲不掉的。
她有些任命地垂下眼帘,轻声道,“妈,不怪小乔,是我……”
“是我买的。”
陈叹樵将陈蜜轻轻推开,走到胡玉桐前,弯腰把扫帚拾起来递给她,“我有喜欢的人。”
“你……”胡玉桐没想到儿子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一口气噎在胸口。
她突然闭上眼,喉咙上下滚,沉默了好一会她才抬起眼帘。
“你……你告诉妈,那个人是谁。”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胡玉桐脸上毫无血色,声音都在颤抖。
她咽了口口水,等待审判似的闭上眼,手里的扫帚脱力,又掉在地上。
“是不是……是不是你姐。”
陈蜜的大脑嗡地一声变成空白。
陈叹樵没说话。
儿子的沉默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肯定,胡玉桐突然掩面,嚎啕大哭,矮胖的身躯陷进沙发里。
“是妈妈的错,是我的错,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遭这样的孽……”
陈蜜的心揪了起来,说实话,她更想胡玉桐打他们一顿,就像刚刚拎起扫帚打陈叹樵那样,把扫帚打断也好,把她打残也好。
为什么不是愤怒,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只责怪自己。
陈叹樵扭开头去,没有说话。
不能让胡玉桐知道,欺骗也好、隐瞒也罢,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
陈蜜一瞬间清醒过来,扯了扯嘴角,努力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她作出决定,笑着喊胡玉桐,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你是在怀疑我和……和陈叹樵……上床了?”
攥住自己肩膀的手猛地一紧,陈蜜抽痛,回头看陈叹樵。
对方的面孔依旧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撼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