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敛并没有在他的质问下变得软弱,反而逐渐冷静,咬牙切齿:“陆先生,你让我断手断脚,还有胆子放我出去吗,讹不死你算我没能耐,算这个社会瞎了眼。你这样的人狠不狠我不知道,孑然一身的赌徒倒是什么都敢,你可以试试看……”
“我随口一说,你真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陆正衍眼睫阴翳下压着几分疯狂,被人威胁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起初他并不把钟敛放在眼里,现在,他因为他的挣扎不服输而兴奋起来。
“我试试看,试试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他转过身,目光浅浅落在一排戒尺之上,“钟敛,打扰仇敌的家人,实在寡廉鲜耻,卑鄙下流……”
“你想说什么……”钟敛顿时攥紧了拳头,怒目而对。
“我想说,这世界上卑鄙的人不少,我陆正衍不介意同流合污。”
“你——”
“你从来没有和父母断绝关系,根据你邻居的说法:‘你们一家叁口关系亲密,容不下任何外人,就连你的妻子儿子也插不进去……’”
陆正衍选中一块雕花黑檀木戒尺,上手掂量着:“这些说法,不假?”
“陆正衍,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啊,把账算到老人头上你贱不贱?”
“呵呵。”
身后摇荡的铁链嚓啦作响,他长呼一口气,转过身,抡起胳膊将那两寸长的又硬又厚的戒尺结实甩在他脸上,皮肉啪的一声,响得洪亮。钟敛聒噪的嘴巴霎时安静下来了,剧烈的麻痛在几厘米宽的红痕上疯狂跳动,红痕迅速胀起来,变成一道扎实的肉棱横陈在他俊秀的脸庞之上,陆正衍狠厉地眯起眼睛:“很缺钱是吧,卖妻卖子也想要钱是吧,一尺的价格你开,我会斟酌考虑给你。”
钟敛像狗一样趴在了地上,捂住脸痛苦地嚎叫几声。
“怎么还不明白,我这样的人就是不能太有道德,不然连你这样的虱子蛆虫都能往我身边爬。”
他淡淡说着,抬手又是一击,这回打在他的手背上,敲在他的指关节上,他拿粉笔的手指癫痫一样颤抖。
“陆正衍……”
他完全不在意他要说什么,傲慢地打断:“教书育人的老师,这么好的职业里有你这种滥竽充数、品行不端的杂碎,才是社会的悲哀。我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怨天尤人、毫无担当、卖妻求荣的蛆虫产生的价值和我这样的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以后不准教书,滚去路边当乞丐,别污染了好学生。也别见李文高了,他有你这样的亲生父亲,是他这辈子的不幸。”
钟敛耸动肩膀不停地深呼吸,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愤恨到目眦欲裂,手脚灼烫,血液翻滚,他闭上眼睛,大声嘶吼:“一尺十万,拿钱吧……”
陆正衍真心实意被他逗笑,撇撇嘴,矗立在水泥地上的戒尺轻点,“十万?你配吗?”
“李舒雪凭借双手劳动一个月堂堂正正才拿两万四,你凭受我的一尺侮辱就想拿十万?世界上的钱不是凭空就装进了谁的口袋,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从一个口袋到另一个口袋。”
“我自诩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的侮辱不值钱,就给一尺五千吧,一万块现金我会装在你口袋里,至于到了大街上,会不会被什么人抢,我不知道。”
“你……你……!”钟敛蜷着疼痛的骨节,恨不得变成狗,一口咬死这个居高自傲的下流商人。
“哦,还有最后一件事……断手断脚。”
他将戒尺放回原处,抬起昂贵的皮鞋,将生硬的鞋底死死压在他一只手的手腕上,大腿稍稍用力,就叫他血肉模糊,筋骨剧痛,咬紧牙,再加些力气,便听一声骨头折断的闷响,从钟敛的喊叫声中脱颖而出。
“好了。”他慈悲地抬起脚。
“至于你的脚,就先留着,没有人愿意抬着你走。等你出去了,会有人兑现我的诺言,你不用着急。”
钟敛抱着手又叫又喊,疼到失去知觉。
陆正衍就在大门外等,钟敛被套上纯黑的头套押出来,上了他后面那辆车,齐盛负责看着他,升上车窗之前,陆正衍打量齐盛的神色,一如既往认真严肃。
他就打算把钟敛放在眼皮子低下,就在城,他会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不会施舍给他哪怕一分一秒的好时光,除了这春日严寒,他要他尝遍辛酸苦楚,以前有教室为他遮风挡雨,有甩手一身轻的态度让他免受良心谴责,现在他一无所有,就在这条他为他选定的臭水沟边靠乞讨度日。
他坐在车里,车外那个蛆虫一样的男人被人踩断了腿骨,震天哀嚎着,陆正衍漫不经心搓着手指,暗暗地想:钟敛现在受的煎熬和痛苦还不如李舒雪拉扯李文高一半苦。 他不用细想,也不用去调查她的过往,只需要看她抛却自尊答应当他的情人,在楼梯上裸身攀爬,叫他先生,甚至低微地把爱都捧给他……他便能见微知着了解她以前受过多少苦,以至于心甘情愿沦落到那个地步,也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