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她的肩,指尖扫过她的发丝,她慌忙到有些迟钝,忘了抵抗。
他长吁一口气:“李舒雪,你现在喜欢谁?”
“什么……”
“我问你现在喜欢谁?我很好奇,你离开我以后看上谁了,哪里比我强,值得你半夜叁更在这里和他秘密联系,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要出门了,瞒着我,把我们的女儿自己单独留在房间里不管不顾,你自己出去和野男人幽会,是不是还打算明天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嗯……?”
此时此刻陆正衍的语气和他从前多么相像,李舒雪挣开他的手,瞪大眼睛防备地望着他:“别说了……我没有。”
“你没有……可是,我只能看到这一种解释。”
“你……我不用和你解释,我要回去了。”
“不许走。”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上拉,呼吸急促,李舒雪开始脸色发白,害怕地蜷着手臂,“不要碰我……”
她在发抖,从前她也有过这样的表情,然后不久后就用悲伤地说她恶心他,会拿刀对着自己的脖子……陆正衍牙关发紧,手掌失去力气,不得不放了她,无力感把他淹没,后退两步,喉咙一阵一阵压抑地紧缩,发出的声音不出意料哑了:“李舒雪……你愿意收留我就是给我机会,那你就不能……你至少,不能喜欢别人,任何人……”
李舒雪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无言以对,陆正衍只是失忆了,不是换了一个人,他固执的性格丝毫未变。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往回走,陆正衍默默跟着她,进了门,二人在客厅分道扬镳,像被关在一套房子里的两个囚徒。
李舒雪今夜放弃了继续联系罗晚玉,第二天一起床便在卧室门口看见陆正衍,他的表情十分淡然,眉眼都写着轻快,仿佛昨夜他的咄咄逼人仅仅是她的一场噩梦。
他举起半碗香甜的辅食,眼神充满憧憬:“李舒雪,以后我也做饭给你们吃,怎么样?”
李舒雪恍惚,抱着陆望舒绕过他,坐到餐桌边刚才那股奇怪的惊诧感还未消去,陆正衍一定是魔怔了,她知道。
事实情况是陆正衍确实会做饭,失去的记忆没有让他变成一个废人,他不仅记得怎么做饭,还记得怎么开车,并坚持要送她出去和李霞见面,这个见面当然只是她躲开他的借口,她没有重蹈昨日的覆辙,而是告诉他见面取消了,她会留在家里。
陆正衍既满足又安心,系上围裙说要帮她打理阳台,李舒雪总在他的视线之内。只要他时时关注着李舒雪,她就不可能有机会和别的男人搅合在一起,沉竭和她没有可能,难保有什么他不得而知的秘密暧昧对象。
他胡思乱想着,分了心,一剪刀下去把李舒雪辛苦栽培的小石榴树削了顶,他站在原地有一瞬间不知所措,他这辈子会做,却做得很糟糕的事情很少,但在李舒雪这里,他总是搞砸很多事情,他无法接受那颗修剪失败的树提醒他的错误,中午趁着李舒雪在厨房里忙碌,他把整颗盆栽都搬出去扔了,用盛放的月季花掩盖住地上的花盆印痕。
李舒雪对他压根就不多关心,也没有像他的妻子应该的那样来验收他的成果,并和他在阳台亲吻,想起亲吻,他的嘴唇开始发痒,关上阳台的门,和目睹了一切的李文高对视片刻,淡然地去往厨房,绕在她身边看她做菜,不时发问,总之就是尽可能要和她保持交流。交流总该是培养感情的办法了,他想着。
李舒雪不知道他可笑的盘算,尽可能回复他,计划着明天上班便联系上他的母亲,这些絮絮叨叨的声音就该从她耳边消失了。
陆正衍的隐瞒并没有成功太久,李舒雪还是发现了端倪,她愣愣靠在阳台门边,视线轻轻扫过阳台的花草小树,很快便发现了缺了什么,她空落落回过身,陆正衍离她几米远,他少见地躲避她的眼神,手掌蜷缩。
“石榴树没剪好,我拿出去扔了。”
“没剪好,不合你的意就要扔了……?”李舒雪莫名心口作痛,明知道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却忍不住稍稍发怒,“那你怎么不把我扔了,我不合你的意,你还来缠着我。” “你什么意思。”陆正衍呼吸加快,闭了闭眼:“……我觉得你很好。”
“你只是失忆了,忘了自己怎么嫌弃羞辱我的了。”
“我都说了我不记得了,你还总是拿那些事情来问我的罪,你压根没有打算接受吧,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你一直提醒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你喜欢石榴树是不是,我去给你买一盆新的。”
李舒雪胸口持续闷痛,陆正衍毕竟不记得了,她再怎么说再怎么怨又有什么用呢。
“不用了……扔了就扔了吧。”
她失落无力和他争辩,陆正衍偏偏要凑近,拉着她出门。
“我们重新去选一颗,李舒雪,你总得让我有办法补偿你,你什么都不想要,是流氓逻辑,我没有办法……”
他近乎自言自语,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低语,李舒雪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睛,偏过头去。陆正衍的烦躁和无措达到了顶峰,带着她去花鸟市场选了一颗茁壮的石榴小苗搬进他们的家里,就放在原来的石榴树的位置,李舒雪却还是闷闷不乐,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李舒雪到底想要什么。
错误已经是错误,他没有能力把断掉的枝干再接回来,李舒雪连补偿都不想要,分明是一点机会也不想给他。
烦闷逐渐发酵,到了晚上,天黑下去,酿出了丝丝酸苦的委屈,他不肯去睡觉,坐在客厅里盯着李舒雪紧闭的卧室门,不知是怒还是悲,眼眶稍红。
她压根不可惜自己的石榴树没了,只是单纯不愿意原谅他,就算有了新的石榴树,她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深更半夜,陆正衍下了楼,站在垃圾堆面前面容冷漠,他掀开几床破烂的床单,找到那颗站在垃圾桶边上的残弱的石榴树,他没有多犹豫,忍受着肮脏和臭气,抱起花盆往回走,在阳台上将它安置在新的石榴树旁边,用沾湿的帕子擦拭它的叶片和枝干,使它恢复洁净,却恢复不了它茂盛的枝叶。他在月光下蹲了很久,久到大腿和双臂都发麻,皮肉疼痛,晃晃悠悠站起身,在阳台的梆硬的木头躺椅上睡了一夜。
李舒雪不清楚他昨夜发脾气在客厅坐了多久,但是通过第二日清晨他眼球的红丝可以判断他这一夜都睡得不好,她不多问,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别扭着,让她去阳台一趟,李舒雪给他再多一些的耐心,望着不远处两颗石榴树,一颗残败,一颗幼小,并列着,不伦不类。
她无奈笑了一下:“还捡回来干什么?”
他拧眉:“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