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冲的剑因主人的回首而迟滞。
前冲的人被无辜者的痛苦而牵绊。
言枕词足下一停,明如昼已带着原音流飞驰而去。
人群之中,混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当言枕词为眼前自相残杀的一幕绊住之际,人群之中,高澹忽然出手!
这场大战,势力交错,乱象纷呈,虽非最晚出手之辈绝占先机,但最晚出手之人,必有其谋算在心。
高澹甫一出手,便瞄准场中速度最快、杀人也最快之辈!
只见手中虹芒一现,那是一柄狭长弯刀,弯刀如月,在半空三次闪灭,眨眼飞至一人身侧,刀光轻旋,抢在长生天之前,刹那割断该人头颅!
鲜血飞溅,瀑泻泉涌,满天血雾里,这人手中兵器方穿过一人胸腹,还未回头,其矮小身躯上的头颅与悬挂于其脖颈中的神像已一同飞起,被一只自旁边伸的手掌抓住。
战斗之中,长生天双手青筋纠结遒劲,已比寻常大上三分。
他探手一摘,摘来飞自身侧的头颅和神像,先看神像,只见神像以古木雕刻,高坐云台,仙袂飘飘,云雾绕身,真如仙人法相,但其面孔之上却一片空白,不免于仙风道骨中平添三分诡异。
长生天一眼见了神像,再掰开头颅嘴唇,只见白森森满口牙齿中,上下四颗尖牙长长突出,宛如野兽,乃是再鲜明不过的食人特征。
胸佩神像,口生利齿,幽陆虽大,同时具有两种特征的也不过一个势力。
长生天冷哼一声:“荒神教的杂种……你的战利品,拿着。”
他就手一抛,将手中头颅抛向刀光飞来之处。
刀与头颅一同落入高澹手中。
高澹一笑,接了两者,再抛出一物。
本拟离开的长生天抬手一接,只见是一张羊皮卷,羊皮卷上绘有密密麻麻地兵力分布图,图下以北疆文字写有四字——“天宝萨拉”。
北疆辽阔,天宝萨拉为北疆第一城,也是北疆各势力默认的领袖,手持北疆圣物“祭天古符”。
获得兵力分布图,长生天目光连闪,倏尔一笑,闪身出现高澹身旁:“你要什么?”
四下无尽杀戮,方大先生不知所踪,言枕词在被耽搁数息之后也即刻前追,其余者都负责身周事情,更无人注意此处。
高澹将周遭一切收入眼中,对长生天轻声道:“我要……高氏一切,重归我手。”
风呼呼向后,人飒飒前飞。
几个呼吸的时间,被明如昼挟持的原音流已经听不见来自鹿鸣宴中的声音了。他半闭双目,免得被骄烈的阳光耀花双眼。
“我说……”原音流甫一开口,劲风入喉。他娇弱地咳了两声,抬手按住胸口,“你想要大辰之盘,何必劫我?我以大辰之盘交换自己,如何?”
明如昼笑道:“此物不忙。有西楼在手,若我提出以大辰之盘交换西楼,令师必会双手奉上。”
原音流叹道:“这倒没错。”
明如昼道:“盖因在令师眼中,任何一个普通人,大约都比大辰之盘重要。”
原音流附和:“此言很对。”
明如昼却忽道:“西楼可知大辰之盘的作用?” 原音流道:“不知。”
明如昼微微一笑:“西楼回答得太快了。”
原音流便慢吞吞重复道:“不知。”继而,他不等明如昼说话,突然一笑,“不管我知是不知,提灯人都不会放过我。若我知晓,威胁必要清除;若我不知,废物何必生生存?不过——”
明如昼:“不过?”
原音流笑道:“点夜繁灯认得我身上的衣衫吗?”
说着,他慢条斯理将手中朱弦一抽。
朱弦藏于掌心,线头轻巧勾住外衣一角,当轻轻抽出之际,整件裹于原音流身上的外衣突然解体。
由千年冰蝉所吐之丝织成的衣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若非天下最巧织工,无能将其织做衣衫。盖因这蚕丝滑腻无匹,在从衣衫还原为蚕丝的一瞬间,混入蚕丝织成花纹以做阻力的金银双线脱落,哪怕以明如昼之能力,也未能于同一刹那内,隔着蚕丝,再抓原音流!
两人正在空中极掠,明如昼前飞,原音流坠落,不过眨眼,两人已差出三个身位。
正当明如昼于空中停下,反身再抓原音流之际,一道光自远方袭来。
惊鸿掠影,冷艳一刀。
鹿鸣宴宴中惊变,方鸿德被人掐中七寸,从头到尾进退失据,节节败退,更身陷与魔修勾结疑云,浑不像众人交口称赞的那位“方大先生”。
但不管先时在宴中他究竟走错了多少步棋,做错了多少个决定,如何让人失望得意。此时此刻,他在最恰当的时间,以最巅毫的角度,挥出毕生惊艳一刀。
这一刀似命,命中色彩皆映于此;这一刀是杀,杀天杀地杀人杀己!
向原音流追去的明如昼再度停下。
他手提明灯,明灯敞口,灯光之光集体飞入天空,在他身前变作一只巨大的蝴蝶。
蝴蝶轻振双翅,不疾不徐,迎着刀光飞去。
两方碰撞,无形的震荡自中心爆发,向四面席卷,引得草催树折,天光变色,大地震动。
笔直下坠的原音流哪怕已经打开蝠翼,也因这瞬息卷起的震荡连连翻滚,在落下之际差点撞到树上。
正是此时,一只手于他后背处轻轻一托,将他安稳放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