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纵:“点夜繁灯可是从大人处过来?”
明如昼“唔”了一声:“正是如此。”
薛天纵单刀直入:“大人对我有什么吩咐?”
明如昼笑道:“今夜的东魔仿佛主动了一些。”
薛天纵此时亦是一笑。他向来冷肃,此时展颜,有若冰雪消融,好似崖岸可期:“我知燧宫部分人心中对我有所想法。但未知点夜繁灯可知我离开剑宫时说的一句话?”
明如昼:“这倒不知。”
薛天纵:“龙不与蛇共舞,鹤不与鸡同立。我离剑宫,不过如此。点夜繁灯——应当明白我的心。”
明如昼手拂明灯,欣然而笑:“东魔之心,我深知矣。幽陆浩瀚,人与蝼蚁之差别何在?当在此处。大人与东魔所言,乃是:‘长生天,多余了。’”
“好。”未等一息,薛天纵干脆答应,“十日之内,长生天必死无疑。他若不死,天地再无薛天纵。”
言罢,他不再多留,当下乘剑而起,掠过天际之时,剑光激射,射入城墙之下人群之中,搅出漫天血雾。血雾开在薛天纵背后,似正道栋梁终成魔道巨擘!
薛天纵乘剑而飞,心中回想日前收到讯息。
‘界渊非同一般魔首,你在燧宫,切切小心,切切小心。’
界渊非同一般魔首,北疆绝非其止步之地,北疆之后,恐是大庆、恐是剑宫、恐是佛国。
依他之智,依他之力,究竟是界渊终于占据了原音流之躯,还是原音流终于有了界渊之力?
我在燧宫,需取得界渊信任。
如此,一切方有施展之处!
薛天纵已走,明如昼依旧站在城墙之上。
他在回忆方才与界渊的对话。
“明如昼,你觉得北疆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一盘散沙?”
“是人。”
“北疆年年冬狩,一狩三月。大批大批的人就在这狩猎之中死去。所以北疆衍生出除冬狩之外,决不许各大势力私下相争的规则。也习惯从各个地方劫掠人口。更习惯以人口作为等价之物。”
“为什么天宝萨拉纵横前行中毫不在意身后投降之人?还是因为人少。”
“因为人少,所以没有可以依仗的城墙,没有足够的人海,没有可以阻止一支铁骑的一切。”
“也因为人少,他们看似占据了大片土地,实则并没有足够的人手控制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从这两条路线走,可以不惊动任何人,绕到他们后方。”
“他们的后方有无数依附他们的小势力,我们要杀人这些势力的头领,收编这些势力吗?”
“按照正常的发展,确实可以这样做。不过——”
“不过什么?”
明如昼不免追问。 魔主笑了一声。那声笑直至此刻还残留于明如昼心底。
“不过这种做法实在太慢了。我们只需要做两件事。一,在此处布置陷阱。二,杀长生天。”
“……杀长生天?不是覆灭苍天教?”
“不错,只杀长生天,此后不需要再动苍天教一丝一毫。”
“杀了长生天之后,北疆各大势力必然震动,而后必有人牵头北疆各大势力,欲联手先将燧宫清出北疆棋盘。”
“他们联合的地点——莫非是在大人最先圈出的那块地方?”
魔主微微一哂,不欲将早已圈定的事一而再再而三重复。
他继续往下:“若说北疆最大的问题是人,那么北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明如昼盯着界渊所画出的简易地形。
他很快给出准确的答案:“是年年冬狩所带来的灾难。既然每一个势力目标一致,每一个势力之间都有血仇,那么他们虽欲联合,却绝不会真正相信彼此,他们虽欲联合,也早已没有了联合的基础!”
界渊难得流露出些微赞许之色。
他微微一笑:“所以,我们埋伏于此地,在他们达成联合的下一时刻,杀了其中一位势力之主……”
杀了其中一位势力之主。
那么本就脆弱的联盟必然于刹那分崩。本为一同将燧宫清出棋盘而集合的众人会在燧宫之前先对彼此下手。
燧宫不多费一兵一卒,已握有五分先机。
城墙之上,明如昼慢慢咀嚼着这从头到尾的布局。
他已跟上界渊的思路。
此计一点不难。
北疆最大的缺点使得燧宫的人可轻易绕过其余势力耳目,从容布置陷阱。北疆第二大的缺点使得燧宫的人可以从容挑拨离间,轻易获得成功。